现在是她突然将公私混为一谈,想到此,她为自己的冒失而后怕。
眼前这个男人如果发起疯来,她并不一定能应付。
在感情世界里,她尚且有信心自己胜算高,可是在工作方面,程简明显要比她成熟得多。
周明希身心疲累,她强撑着站直:“别这样,程简,你一向公私分明,你不是那种人,我们也不用闹到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见他忽然走上前,手臂被他一把扯过,她整个人撞进他怀里,唇被他堵住。
周明希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身子僵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手将他推开。
男女力气悬殊,她那点挣扎非但没将他推开,反而让两个人身体贴得更近。
很快,她两只手被他反剪在身后,她被他紧紧箍在怀里。
周明希又惊又急:“你疯了,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从唇边溢出,话刚出口,下唇再次被他含住。
程简一手按住她双手,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周明希仰着头挺着胸,舌根发疼,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想,他疯了,她也快了。
她放弃了挣扎,反而用更大更狠的力气去吻他,撕咬他。
两人都带着恨与怒,却任由情欲的火将彼此燃烧。
安静的办公室内,只剩下唇舌交缠的声响。
久违的熟悉的气息阵阵袭来,周明希眨了眨眼,悲从中来,有泪落下。
那滴泪顺着脸颊落下,滴在他的唇边,程简尝到那点咸跟苦,他心脏骤缩,随即松开了她。
周明希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哭,哭就露怯了,可她心里空得厉害。
情绪到顶了,她真的控制不住了。
程简盯着她胀红的眼,冷声道:“哭什么?你陪我睡一晚,明天我就让你自证清白,怎么样?”
周明希没想到他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她抬手,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你真的疯了。”她头发凌乱,嘴唇红肿,可能因为太生气,她的脖子浮起一层淡淡的粉。
这副模样,让程简心底这把火烧得更旺。
他抚摸着被她打过的那半边脸,冷笑:“如果刚刚你接受,那我就是用公司的权利,满足我自己的私欲。这才叫公报私仇,懂了吗?”
周明希抹了一下脸,转身离开,手刚摸到门把手,身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以为拿你的自证图,公开表示没有抄袭,洋洋洒洒几千字,前因后果,就能自证清白?”程简盯着她的背影,声音沙哑:“谁会去看你的澄清声明?你以为你是谁?你到现在还天真地认为今晚有这样的热度,单凭一张抄袭图吗?”
“不是的,这只是导火索而已。”程简挨着办公桌,淡淡道:“你现在自证,只会越描越黑,现在网上喷我们的人,要比认真关注我们的人多得多。”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所谓的真相,是大家在乎的话题。”
程简说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言尽于此,能不能悟透,就看她了。
这一番撕缠耗尽他最后一丁点力气,他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总觉得自己离猝死只剩一步之遥。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松开放在门把上的手,转过身看着他。
四目相对,见她一副恍然大悟,不再委屈,程简吐出一口浊气。
“明白了吗?”他无奈道。
直到这一刻,周明希才懂他的深意。
为什么他要旧事重提,要把那群未成年人拎出来?
因为这群人就是天然的话题人物,因为去年那件事自带流量。
只有转移话题,覆盖现下的话题,才能让这件事快速过去。
假如这会儿趁着热度声明没抄袭,只会让黑粉更狂妄,到最后,她会直接被贴上“抄袭犯”的标签。
她脸上神情松动,抬眼去看他,见他对她挑了挑眉,一脸“你终于懂了”的如释重负模样。
此时此刻,周明希的情绪好复杂,有感激,有惭愧,更有对自己无能的否定。
遇到这种事,程简可以冷静地处理,而她呢,方才那慌张的模样跟刚出社会的应届生有什么两样。
“出去休息一个小时,一会儿跟我出去一趟。”他挥了挥手,让她走。
周明希对他点了个头,无言转身,脚步踉跄回到工位上。
办公室聚集了一堆一夜未睡的人,这会儿一个个跟丧尸无异。
周明希坐在位置上,喝了口水,望向窗外,东方既白,天快亮了。
她趴在桌子上,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很快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肩膀被拍了一下,是程简。
两人一同下楼,电梯里,周明希看了一眼时间,7 点半。
这个点,他要带她去哪里?
从电梯出来,走没两步,周明希脚步微顿。
不远处,邵竞居然也在。
他朝她走来,也是一脸倦容。
见到他那一刻,周明希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突然断开,积攒了一夜的委屈跟无力突然消散。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一直很依赖邵竞,他能给她别人给不了的归属感。
踏着晨光而来的男人牵过她的手,柔声问道:“事情解决了吗?”
周明希看着他:“你昨晚,一直在这儿?”
“我担心你出事。”
周明希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我没事。”
邵竞去看程简:“她进公司五年多了,一直尽心尽责,画图都是拿命在画,她绝对不会抄袭。”
一夜未睡,邵竞脸白得发青,昨晚他一直在楼下,很想知道她事情处理得如何了,又害怕上去会打扰到她,所以一直在楼下等着。
周明希这人哪怕你说出她一千个缺点,也不能在工作一事上指责她。邵竞见过许多事业女性,周明希在他眼里可以说是最拼命的一个。
她的所有心血,都在笔下。
他想起昨晚蒋微问他要周明希的微博账号,于是问道:“是不是她微博之前发过的那些旧图,被别人抄袭了?”
程简点了点头,没做声。
他的目光落在他们紧紧牵住的手。
邵竞又问:“现在能不能让她先回家休息?”
程简终于开口:“还不行,她现在必须跟我去见一个人。”
周明希拍了拍丈夫的手:“你放心,我把事情解决完就回去。”
程简先行一步离开,她跟在他身后。
上了车,程简启动车子,还没到早高峰,路况还可以,四十分钟后便到了丰台区一家早餐店。
周明希透过窗户,看着那家门面简陋的小店,不明白他是何用意。
“我们来……见什么人?”她问。
“我约了那个画手。”程简停好车,看着她:“你在车上等我,我下去跟他聊。”
他已经把车门打开,周明希却喊住他。
“我去吧。”她解开安全带:“你昨晚没睡,刚刚又开了车,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事,我自己去解决。”
程简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也好。”
周明希推门下车,程简看着她进了店里,坐在那位年轻男画手的对面。
担心这两人一会儿吵起来,程简一直盯着他们看。
还好,这俩都挺平静,脸上还带着笑,应该算是相谈甚欢?
他想,这才是周明希,凌晨那个怒气冲冲找他对峙的女人像被夺了舍。
本来就应该这样,人这辈子要经历的风浪多了去了,昨晚那样的风浪算得上什么。
不管经历什么样的风雨,她都应该这样冷静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又哭又闹。
程简盯着她被晨光照亮的侧脸,颇有种“孺子可教”的得意。
困意阵阵来袭,连轴转二十几个小时没合眼,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他慢慢合上眼,坐在驾驶座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后,满身倦意消失,看了一眼手机,他居然只睡过去一个小时。
再去看那早餐店,店里已经没有周明希。
他四处张望,最后在后视镜里看见她。
她坐在离车不远的马路石墩上,正盯着他这边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简揉了把脸,推门下车。
周明希手里拿着刚买的早餐,方才见他睡着了,不想扰人清梦,于是坐在路边的石墩等他醒来。
眼看程简已经走到跟前,她仰起头去看他。
“事情解决了?”他问。
程简在她对面的石墩坐下。
此时正值上班高峰期,马路上人来人往,来往的人看到这对男女,都觉得奇怪,纷纷侧目。
“算是解决了。”周明希把手中的早餐递给他:“先吃点儿吧。”
程简接过,打开,拿了个菜包,吃了起来。
“这是豆浆还是豆汁儿?”他指着其中一杯饮品。
周明希笑道:“豆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