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海边,情歌,这三个要素中任意一个,都能构造出许多令人遐想的浪漫。
而今天,三要素齐全。
音乐会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还没结束,一直到落日时分。
今天的夕阳是梦幻的粉紫色。
周明希在世界各地看过无数次日落,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觉得震撼。
整片海湾像是陷入诡异的琉璃幻境,美得令人脊骨生寒。
为了配合这场绝美日落,音乐突然安静了下来。
“日落西山天际一片暮色沉沉,我俩就要走进黄昏,回首多少甜蜜几番哀愁起起落落,始终不悔与你共度此生……”
唱了一下午声嘶力竭的青春情歌,都没有这首动听。
邵竞也听得入神,歌声中,他恍惚地想,他还能见到白发苍苍的周明希吗?等到两人年老古稀,回忆起这段起起落落的往事,最终应该也就一笑而过?
周明希已经微醺,她的头枕在邵竞腿上,抬头望天,半空中像是有火在烧,熔岩红中渗着紫,像是一场毁灭式的辉煌献祭。
“今天的夕阳怎么是这样的颜色?”她喃喃问道。
“估计要刮台风了。”邵竞回过神来,答道。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拉了他一下:“你也躺下来。”
邵竞盯着她的脸,半晌,顺势躺在她身侧。
“我好喜欢这里。”周明希望着天,笑道:“不回去了,今晚就在这儿睡可以吗?”
邵竞看向她:“我也想让这个船往大海中间飘,最好飘到哪个无人小岛。”顿了顿:“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多吓人。”她笑笑:“我连钻木取火都不会。”
他握紧她的手,目光沉沉:“我会。”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她能闻到他喷出的鼻息中带着麦子香。
周明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睛看,她能从他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一场盛大的夕阳倒影。
随即,她手撑着头,侧起身子,指尖抚摸着他的眉毛,一路往下,鼻子,嘴唇。
突然,她吻上他。
邵竞怔了一下,很快,他伸长手,搂住她,加深这个吻。
身下的小船摇啊摇,一阵激烈的晃荡后,船上的人恋恋不舍地分开。
周明希喘着气,笑问:“然后一辈子在那个无人小岛吗?”
邵竞哑声问道:“你愿意吗?”
她轻轻摇头:“那多没意思啊,我们是人,远离了文明社会,那还能当成人吗?到时候茹毛饮血的……”
邵竞转头望天,听她七扯八扯,无奈笑了笑。
半晌,他才道:“其实你知道我在问什么。”顿了顿:“我一直喜欢你,哪怕到现在,我还是想和你白头到老。”
周明希同样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她坦然道:“我心里一直都有你。”
周明希枕着他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我们之间,现在跟将来才是最重要的,你觉得呢?”
邵竞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话,说认真,其实也没那么认真,他能敏锐地感受到她的狡黠,似是而非。
她心里有他,但也有别人。
他也听出了她后半句话的话外之音——如果他跟她还想继续走下去,那重点在于经营这段婚姻,而不是歇斯底里地挖那个男人。
最后,邵竞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低低“嗯”了声。
天色渐晚,周明希突然听到岸上有人在喊,好像是叫他们快些回去,直起身子一看,才发现他们的船居然越飘越远。
她回头去看他:“我们可能真要出海了。”
邵竞气定神闲,将她一把拉回去:“那就出吧。”
天幕完全黑了下来,半空中点点星光。
她枕在他胸前,身下小船晃啊晃,她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催眠方式,突然就想到程简说的悬崖床。
“你知道悬崖床吗?”她问。
“听说过。”
“有人告诉我,悬崖床能治失眠……”她问:“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海拔高,缺氧吧。”
……
最终,他们也没能飘去无人小岛。
长发少年划着皮划艇过来,把他们拉了回去。
周明希还有些舍不得,夜晚的海面漆黑又安静,一弯圆月高悬,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
这种意境,这种心境,可遇不可求。
回到沙滩,周明希脚下不稳,一阵趔趄。
她今天穿了件紧身的红色碎花裙,为了搭配裙子,脚上是一双粗跟单鞋。
这种鞋子在软绵绵的沙子里很难走路。
邵竞弯下身子,对她道:“上来。”
周明希也没跟他客气,爬上他的背。
他背着她,走出沙滩,走在石板路上,跨过数不清的上下坡。
“今天下午我很开心……”她的声音就在他耳边。
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午后,值得她一生铭记。
邵竞说:“我也很开心。”
他甚至不想回北京,时间最好停留在这一秒。
“你累不累?累我就下来。”他已经背着她走了二十分钟。
“不累。”
周明希抬头,头顶就是一棵三角梅,手一伸,摘了一朵,别在他耳边。
“别乱摘花,要罚款。”他的手在她屁股上拍了拍。
周明希低低地笑,又摘了几朵。
“今天上午,我本来对这里还挺失望的,但现在发现,鼓浪屿还是那个鼓浪屿……”她说:“可能是因为,你还在身边。”
“十年啊……”她的头埋在他脖子里:“人生才几个十年。”
半晌,他道:“那下个十年,我们还来这里。”
“好呀。”
第51章 同生共死
从厦门回来后,这一周,周明希过得忙碌充实。
前面两天,程简跟她闹脾气,一连两日,在公司里,除了必要的交流,其余时间他理都不理她。
周明希不惯他这毛病,加上她的工作量确实也大,一心扑在设计稿里。
周三周四,程简跟苏茜到广州出差,他应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半夜一两点还看到他在钉钉群里回复信息。
周五这天,午饭时间,其余人都下去吃饭,周明希在茶水间装了杯水,一转身,就看到他走了进来。
“程总出差回来了?”周明希笑了笑,率先跟他打声招呼。
程简越过她,拿了个一次性杯子,装了半杯水,他自顾自喝水,没搭理她。
周明希看着他背影,悄然走近:“别生气了,明天我陪你去十渡蹦极。”
程简转过身看她。
周明希笑道:“明天下午,我们定好的去蹦极,忘了?”
他盯着她脸看,目光沉沉。
“怎么了?”周明希满脸困惑。
“他什么时候回来?”程简沉声问。
周明希一愣,半晌,慢悠悠答道:“明天。”
“明天什么时候?”
“晚上。”
明天也是她跟邵竞的结婚纪念日,只是邵竞的航班晚上 7 点半才到。
周明希计算过时间,蹦极完赶回预约好的餐厅,是来得及的。
虽然把两件事撞在同一天有些赶,但周六不去的话,周日邵竞在家,更脱不开身。
周明希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两边都顾上,谁也不耽误。
“你确定你要去吗?”程简心事重重。
“你担心什么?他晚上才到。”
“我现在唯一的胜算就是他没发现我。”程简顿了顿:“所以,你可以粗心,我不能大意。”
话音落下,他从口袋拿出一样东西,塞到她手里。
周明希一看,是一台手机。
“干什么?”她不解。
“我的备用机,你先拿着。”
“你的备用机为什么给我?”
程简对她笑了笑:“这台 iPhone 16 登录的是我的账号,我们明天用它联系。”
这是在演《北平无战事》吗?
他们现在是地下党接头?
周明希觉得滑稽:“没必要吧?你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程简盯着她的笑脸,突然凑近她,手伸进她的口袋,将她的手机拿了出来。
“你对你的丈夫了解有多少?”他笑问。
周明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这么风声鹤唳,可一想到那个深夜的外卖……或许,程简的考虑不无道理。
她突然又有点心疼他,他看上去,好像比她还要害怕婚外情一事败露。
“行,我们明天就用这台手机联系。”她点了头,应下。
“明天早上 11 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程简对她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隔天一早,周明希 9 点的闹钟,起床后将床上的四件套拆下来塞进洗衣机洗,洗漱吃早饭化妆,晾晒完衣服,时间刚好 11 点。
她挑了个轻便的单肩包,把程简的备用机放进包里,脚步轻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