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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议论的话越来越偏,听得程一国脸都黑成了锅底,目光冷冷地看着程英道:“你真是长大了,翅膀长硬了,我从前真是小瞧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管不了你了!”
他已到古稀之年,虽然长年下地劳作,身体还算硬朗,到底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不复从前年轻时候的力气体能。
他深刻知道,如今程家几个子孙,远没有眼前的大孙女有出息,程家大房两个孙子,被他的老妻和儿子媳妇惯坏了,一个有勇无谋,一个胆小如鼠,都不成器。
老三大的儿子才十五岁,性格倒挺好,就是做事太过优柔寡断,难堪大任,小的儿子才一岁多,看不出什么名堂,女儿则忽略不计。
整个程家的孙子孙女中,只有程英这个孙女,有勇有谋有力气,无论是头脑,还是体能,又或者是心狠手辣的暴躁脾气,程英都跟他很像,也只有程英参了军,成为了军人。
程一国很看不上程英这个孙女,他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不会轻易改变,偏偏他看中的孙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只有程英这个孙女长他脸。
程一国自然不信程英会知道他埋藏在心里的秘密,但他心里明白,程英来势汹汹,拉来县里公社那么多领导,今天要不给她一个交代,以她
那疯狂的性格,只怕会拖整个程家人下水,也就默认了程纯富做下的事情。
程英勾了勾嘴角,转头看向站在院子里县公安局的局长:“李局长,你听到了吧,凶手就在眼前,请你秉公执法,将杀人凶手抓住,绳之以法,给我父亲一个交代。”
“程同志你放心,我们公安部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会寒了咱们军人同志的心。”李局长手一招,十几个公安一拥而上,去抓程纯富。
“你们干什么,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听了程英那小贱蹄子的话,就抓我儿子?!”刘桂芬尖叫一声,冲上去阻拦公安抓程纯富。
程建立、黄翠芝母子也上前,纷纷阻拦公安抓人,嘴里还大喊着:“纯富,你还愣着干啥,快跑啊,你想被抓吗!”
程纯富楞了一下,转头就想跑。
一直没说话的程雪,忽然大喊:“奶,大伯,大伯母,你们疯了吗?你们敢阻拦公安办案,敢包庇罪犯,你们也会被抓起来,判刑坐牢的,你们想吃牢饭?”
三人都楞了一下。
黄翠芝跟刘桂芬都没读过书,不认识字,对于法律一窍不通,程建立却是读过小学的人,他心里很清楚,高中毕业的程雪,是不会乱说话的,一时怔楞在原地,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他们停顿的功夫,程纯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要跑,程英哪会让他跑了。
在程纯富突然开跑,打算翻院墙逃跑之时,程英疾步冲上前,一脚踹向程纯富背部,同时纤瘦的双臂抓住正在费力攀爬围墙的程纯富的手臂,将他往下狠狠一拉。
呯——的一声,程纯富那肥胖的身躯重重摔倒在地,激起一地尘土,程纯富再次发出痛嚎。
接连被程英揍,程纯富恼恨万分,他心里明白,他今天逃不出去,他一辈子都会毁了!
可周围那么多公安围了上来,他想逃也逃不了!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程英!
明明按照他的计划,程建同死了,以他爷奶偏心他的程度,程建同的邮递员工作就能落在他的身上,他只要干上几个月的邮递员,就能把欠下的赌债还清了,谁想到,程建同不但没死,还被苗民救了回来。
而这该死的程英,居然退伍,连夜回来带人来抓他,他要被抓住了,他就算不死,也得坐几十年的牢,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程纯富眼见自己逃不了,恶胆从生,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尖刀,直插程英胸口。
他就算死,临死前也要抓程英给他垫背!
“小心!”万淑慧见到这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大步跑过来,想保护程英。
程英头也不回,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动作迅速地侧身一躲,顺势一个旋身绕到了程纯富的身后,劲瘦的双臂抬起来,交叉勒到了程纯富的脖颈上,手下一使力,进行裸绞。
程纯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绞晕了过去,她像扔死狗一样把他扔在地上,抬头看着睚眦欲裂,张牙舞爪要过来帮程纯富的刘桂芬、程建立、黄翠芝三人,表情冷淡地问:“谁想跟他一个下场,可以上来跟我过过手。”
黄翠芝三人,程家其他人,包括村民都张大了嘴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程英,皆没想到她看起来纤瘦的身板,竟然轻而易举地把肥猪一样的程纯富弄翻倒地。
所有人在此刻意识到,程英入伍当兵四年,能做到排长的位置,那真不是吃素的!
光从她一人轻松制服程纯富来看,就知道她的格斗本能不是一般人能动的。
这个女人,以后在村里,谁也不敢动她,不敢打她主意了!
第9章
程纯富很快被县公安局的人带走,趁县里的领导还在院子里,程英当着诸多领导的面道:“各位书记、领导,我要告程一国夫妻重男轻女,连同他们的大儿子一房、三儿子一房,多年欺负虐待二房儿媳妇,欺负虐待两个孙女儿。十年前,我母亲以死相逼,跟他们分家之时,他们老两口就没正儿八经地分过家,直接把我们赶到了程家最烂的两间破屋子里,连锅碗瓢盆都没分一个给我们,这分明就是土匪行径!这样的老顽固,有什么资格享受公社优待退伍军人的待遇?!”
程一国本来看自己的大孙子,因为程英这个大孙女被抓走,眼见这一辈子都毁了,他还没找她算账,她居然还敢找他发难,简直反了天!
程一国气得一瘸一拐地大步走到程英面前,抬手去扇她的脸,“你个好吃懒做的赔钱货!你迟早要嫁出去,做别人家的媳妇,你就是泼出去的水,你跟你那不下蛋的妈一样,有啥资格分到程家的家产?当年我就该让你奶把你溺死在尿桶里,省得你成为家里的祸害!”
程英动作敏捷地往后面一跳,轻松躲过他的巴掌,眼神轻蔑地看着他道:“程一国,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时常被克扣吃食,任由你打骂的小姑娘?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身上这身军装,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任由你打骂的小丫头了,我现在是共和国的战士,曾经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四年,我在军中有军职,你打我,就是打领袖的脸,跟领袖作对!你想造反?!”
一番话,说得程一国面色全无。
1977年,是一个特别的年代,十年大动乱已经结束,曾经人们敬爱的主席和重要领导相继离世,如今新上任的主席和其他重要领导,皆摩拳擦掌,准备大干出一番大事业,决不允许国内再发生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因此这一年,国内的形式依然敏感。
程英打定注意,要趁今天县里公社村上的领导都在,要把欺压她们母女多年的程家人全都掀翻喽,为她们自己讨要个公道,她怎么可能给程一国开口的机会。
程一国最是要面子的人,不管家里人如何闹矛盾,他都不允许家里人把家丑往外扬,生怕丢脸,因此往往会做一些面子功夫,比如给万淑慧说些大道理,或者象征性地给她一些钱和小恩小惠,让她不要在村里到处乱说话。
万淑慧一开始还能忍,随着程家人的人对她们母女做得事情越来越过分,爱女心切的她,哪怕性子很软,也忍不住要在村里找上一些相熟的人家婶子,诉诉苦。
程一国想狡辩,想说是她们自己受不了一点气,自己分家什么都没要的。
程英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我本来在部队里出任务,忽然收到我妹拍得加急电报,说我爸摔下山崖,程纯富陪同,我爸命悬一线,我本来想请探亲假回家,转念一想,程家人惯会做面子功夫,我在家的时候,程一国夫妻、程家大房、三房看在我是军人的面子上,或许会假惺惺地装装样子,不会做什么事情,我一走,他们又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我脾气好的妈妈和妹妹。我爸又被他们打压了过年,是个软骨头,立不起来,我们二房一家人都太过老实,一直被他们欺负,我短暂回来不起什么作用,于是我痛下决心,决定退伍返乡,以后就呆在家里,由我接替我爸的邮递员工作。以后有我在,谁也不能再欺负我妈我妹,谁要不识抬举,就别怪我痛下杀手。我这四年在军中所受的训练,那可不是闹着玩得!”
她的话,带着浓厚的杀气。
她冰冷的眼神,一一扫过程家每一个人,接着又看向程英院子外看热闹的村民,似乎在思考,要从他们身上哪里下手,可以将他们一击致命。
那带着杀意的眼眸,那睥睨猎物,不屑、藐视所有人的强大眼神,看得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们太熟悉那种眼神了,那是杀过人才有的那种狠戾眼神,村里好些个参加过抗战的老军人,就有那种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