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阿诺的哥哥生下来,按照我们族规,怪胎要被处死,可是他母亲拼死护着他的哥哥,不惜用自己炼得血蛊,跟整个寨子里的人对抗。
他的母亲当年是我们族里炼蛊最厉害的苗女,连老族长的蛊都斗不过她的蛊虫,眼见她的血蛊要血洗整个寨子,老族长只能妥协,让她留下孩子,跟她约法三章,让她好好抚养、教育孩子,不允许那个孩子出寨子
,也不允许他们夫妻二人再生孩子,以免生出第二个怪胎,吓到别人。
没想到他们时隔五年,生出了正常的阿诺。
阿诺的出生是个意外,他的母亲也想过不要他,用了好几种方法想流掉他,都没流掉,他母亲就觉得,天不绝这个孩子,她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为了不让族里的人发现她怀孕了,她一直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直到足月生下了阿诺,是个健康正常的孩子,阿诺的母亲才将阿诺正大光明得带到众人的面前。
阿诺从小就不喜欢他哥哥,不愿意跟他哥哥在一起,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哥哥是个怪胎,寨子里跟他同龄的孩子,总是用他哥哥的事情嘲笑他,叫他哥哥大怪物,叫他小怪物。
他没有亲近的伙伴一起玩,只能跟他母亲炼得蛊虫玩,渐渐地,他就学会了他母亲的炼蛊真传,小小年纪就炼制了属于他自己的蛊。
他父母出事的那年,我早已嫁人多年,一直住在这密林里,我脾气不太好,平时跟他们一家人来往的也不密切。
当我看到我弟弟、弟媳、大侄子的惨状之时
,我也曾问过他,是谁杀了他们,他没有回答我。
我又问他,为什么他手里拿着带血的斧头,是不是他杀了他哥哥,他只回答了一句,斧头不是他的。
所有人都认定是他杀了他家人,要送他去蛊池,让蛊池里的蛊虫把他咬死,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辩解,就这么浑身是血地走进了蛊池里。”
湄舒说到这里,长舒了口气,接着道:“后来,阿诺不但没被蛊虫咬死,还把蛊池里的蛊虫炼成了他的蛊虫。老族长觉得他继承了他母亲的炼蛊天赋,命不该绝,力排众议,将他养在身边,在他成年以后,将他立为了少族长。他跟我这个姑姑平时没什么接触,也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我们俩虽然是姑侄关系,但实际跟陌生人一样陌生。”
她抬头看着程英道:“心蛊虽然难炼,但整个寨子里除了阿诺,也有其他人偷偷炼心蛊也说不一定。你这心蛊种蛊的时间不长,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干扰着它,让它没办法植入你的心脏,一直在你皮肤下徘徊,寻找能进入你心脏的机会。没有种蛊成功的心蛊,想把它解开,并不难,不过你要吃一点苦,并且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能给你解蛊。”
“什么条件?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不杀人不犯法的事情,我都能做到。”程英可不想被一条莫名其妙地蛊虫,控制自己的思想行为。
湄舒笑了笑:“条件很简单,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
一个小时后,程英脸色惨白的抚着胸口,离开了蒙旺家。
程英回到了龙卜曦的家里,趁他不在,从一楼到三楼,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家。
这两天住在龙卜曦的家里,她顾及龙卜曦是苗族人,又是主人家的缘故,她一直没好意思在他的家里闲逛乱看。
龙卜曦家的一楼,一直是封闭关着的,他家的楼梯直达二楼的客厅,她曾经问过龙卜曦,一楼怎么没人住,龙卜曦含糊不清地说,一楼装得是他父母以前的旧物和杂物,他不愿意让外人看,她也就没勉强去看。
现在龙卜曦不在,程英利用从部队学得开锁技术,用她的军匕尖头处,对着门锁一阵鼓捣,很快就把锁打开。
一楼有跟三楼一样,有三个大房间,第一个房间除了一些破旧的衣柜床铺,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第二个房间,也差不多。
但是第三个房间,没有一扇窗户,里面光线十分昏暗,走进去一大股呛人的灰尘味儿,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居住,才会这样。
程英走进去,四下看了一圈,房间里堆着许多杂物,什么坏掉的锅碗瓢盆,床褥椅子,什么东西都有,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间摆着得一副漆黑的棺材。
在房间其他杂物满是灰尘蜘蛛网的情况下,唯独中间那副棺材,没有一点灰尘、蜘蛛网,整副棺材通体黑亮,又宽又大,足以躺下两三个人。
程英眉头一跳,直觉龙卜曦应该经常来这间屋里,动那副棺材,才让这副棺材如此光亮。
棺材里面装得是什么?是死人,还是......
程英决定把棺材推开来看看。
然而她刚靠近棺材,就听见她专门让大黄守在门口的汪汪叫声。
她吓了一跳,心想龙卜曦回来了?连忙走出去查看。
她走出去一看,倒没看到龙卜曦,而是看到之前在密林里见过的那只幽蓝色的虫子,正趴在木门门锁旁,蒸着一双睁针眼大小的眼睛,在看她和大黄。
大黄盯着它,汪汪直叫,时不时往门上跳跃,想咬它。
它却在门把上,慢条斯理地用两只蜜蜂一样的前爪,梳理着毛茸茸的毛发,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明明是一只虫子,程英却能看出它的表情,感受到它想说什么。
程英心里怪异不已,可以肯定,这只虫子,一定是龙卜曦养得蛊虫。
从她到密林,到现在她回到这里,这只虫子似乎是一直跟着她。
难道龙卜曦不在,就派这只虫子来监视她?
想到这里,程英心里一阵恶寒。
她不知道是不是龙卜曦给她下心蛊,她其实很想当面质问龙卜曦,但龙卜曦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当面质问他,怀疑他居心不良,不知道龙卜曦会怎么想。
她这才想着查看他家里一番,看看湄舒和寨子里其他人说得关于他的事情是否属实,她再下判断。
现在看见这只幽蓝色的虫子,她忽然就没了探究的兴趣。
龙卜曦为人如何,他有什么过去,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是不是他给她下得心蛊,他救她一命,湄舒已经给她解蛊,她也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继续纠缠,她只想尽早离开。
她是一个邮递员,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管龙卜曦有什么目的,她都不愿意在普苍寨多停留。
是时候离开了。
有了这个想法,程英把一楼房门重新锁好,回到她所住的房间。
她打算再住一晚上,等到龙卜曦回来,当面向他道谢一番,她就离开。
这一晚,她照旧锁好房门,让大黄睡在床脚下。
也许是心事重重,她睡意全无,眼睛不自觉地看向窗外。
窗外刮起了一阵又一阵风,带动着窗外的竹林枝叶不停摇动,发出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配上枝条摇曳在窗户上隐隐绰绰的扭曲影子,无端给人一种闹鬼的诡异感觉。
程英想起龙卜曦的父母、哥哥惨死在这栋吊脚楼里,心里没由来得觉得不安,她爬起来,下床穿鞋,走去窗户前,把窗户关上,从里扣上插鞘,这才放心的继续回到床上入睡。
大黄听见她走动的声音,抬头狗头,小声地汪了一声,似乎在问,人,你怎么了?我好像闻到你身上有不安的情绪味道。
程英那颗不安的心,在听见大黄的叫声后,忽然安定下来。
那种感觉,是一个人在一个陌生诡异,处处充满危险的地方,不知所措之时,忽然有只高大威猛,且对你十分忠诚的狗子,一直在身边守护着你,瞬间就有了抵御一切不安因素的底气。
程英伸手摸了摸大黄的狗头,低声说:“没事,外面快下雨了,我把窗户关了,免得雨飘进屋里来。”
大黄汪了一声,轻轻舔了一下她的手背。
人,别怕,我会保护你。
程英心里暖暖的,又摸了它的脑袋几下,重新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没过多久,外面果然下起了雨,雨水窸窸窣窣地落在地上,拍打在窗户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噼里啪啦声。
程英听着雨声,困意渐渐上涌,睡过去之前,她想,普苍寨还真是奇怪,雨水多不说,怎么到了山底下,下雨就不打雷了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中,程英听见大黄汪汪汪叫的声音,同时感觉到大黄在咬她的手腕。
她从梦中惊醒,发现大黄跳到了床上,正用前爪刨着她的胸口,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怎么了大黄?”程英不明所以。
大黄见她醒了,停止刨她的动静,看着窗户,汪汪汪直叫。
程英顺着它看得方向望过去,除了窗户上依旧有隐隐绰绰的影子,依旧是熟悉的下雨窸窸窣窣声,没什么奇怪的。
下一秒,她就发觉不对劲了,因为那些隐隐绰绰的影子,明显不是竹林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