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龙卜曦父母的坟墓前,嘴里喃喃道:“龙阿叔、龙阿姨,请你们原谅我当年的无知,也谢谢你们当年对我的热情招待,给我抹去记忆,不让我成为疯子。今后我跑邮会多来看看龙卜曦,对他好一点,算是弥补我的错误,也算替你们照拂他。希望你们能够保佑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到老。”
龙卜曦脸上得笑容越发阔大,他一脸温柔地说:“阿爸,阿妈,你们听见了吧,程英阿姐说要替你们照顾我,对我好一点。以后有她在我身边陪伴我,你们就不用再担心我一个人孤孤单单,被人欺负了。我可是很听你们的话,将自己好好的养大了。”
他说到最后,有种小孩子向父母撒娇的味道。
但程英听着,总觉得怪怪的,哪里不太对劲。
没等她细想,龙卜曦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
他这自来熟的动作,让程英情不自禁皱眉,抽出自己的手:“我能自己走,你先把我的大黄弄醒。”
龙卜曦没说话,看了一眼肩膀上的阿蓝。
阿蓝吱了一声,很不情愿地飞到大黄的脑袋上面,对着它的脑门叮咬一口。
大黄猛地睁开眼睛,弹簧一般跳了起来,左右看了一圈,最后龇牙咧嘴地对着龙卜曦汪汪汪大叫。
似乎在对他破口大骂,让他离它主人远点!
龙卜曦双脚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无辜地说:“你别咬我,我没对你和你的主人做什么。”
大黄依旧对他叫个不停,步步紧逼,想过去咬他。
程英连忙拉住大黄颈子上的绳索,轻轻摸着它的狗头说:“大黄,别咬他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往回赶,他没伤害我,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大黄回头,对着她委屈地嘤嘤直叫。
人,他分明就不是好人啊,我能感觉到,他不是好人!
程英当然听不懂它的狗语,她现在满是让龙卜曦给魏牧成解毒,尽早赶回邮局的心思,看它不愿意走,她干脆把它整条狗抱起来,跟着龙卜曦往外寨走。
给魏牧成解毒的过程很简单,只需要阿蓝再咬他一口,他就能恢复神智。
为了避免魏牧成对龙卜曦出手,阿蓝咬他的时候,只轻轻地咬了一小口,他就不再发疯吵架,变成有些痴呆,跟着程英指令走得傻子。
程英看得惊奇,“阿蓝不是有毒的蛊虫吗?它怎么能给人解毒,还能拿捏分寸,把人变得呆傻?”
“它嘴里有两个口器,一个能制毒,一个能解毒,它很聪明,给人制毒、解毒的时候,完全可以自行拿捏。”龙卜曦摸着飞回到他手里的阿蓝说。
“吱(没错)!”阿蓝骄傲地抬起小脑袋,芝麻大的小眼睛里,满是得意之色。
程英恍如大悟,“原来如此,阿蓝真是厉害。就是不知道,阿蓝残存在魏牧成体内的毒,能保持多久?”
龙卜曦伸出两根手指:“两天的时间,足够你将他安全带回去。”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程英:“如果你不想让他纠缠你,我也可以给他下蛊,让他彻底变成一个傻子,不能再对你进行纠缠。”
程英摆手拒绝:“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魏牧成是首都来的高、干、子弟,他要在你们寨子里出了任何事情,他们父母都不会善罢甘休,给他下蛊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龙卜曦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看她收拾好邮包,拿一条绳子,牵着木头人一样呆傻的魏牧成离去。
“吱。”阿蓝在他肩膀上叫了一声。
龙卜曦回过头看它,“你也觉得那个叫魏牧成的男人很碍眼是吧?”
阿蓝点头,细小的四肢在他肩膀上扑腾。
“你想杀了他?”龙卜曦神色慵懒地靠在二楼走廊栏杆上,望着程英离去的背影:“我也很想杀了他,可是杀了他,程英阿姐会生气。她一生气,可能以后都不会再理我,还是算了吧。”
阿蓝闻言低垂着脑袋,很不高兴的样子。
龙卜曦用两指捻起它的小身体,放在自己的面前,与它的小眼睛平视:“你很喜欢
程英对吗?”
阿蓝四肢、翅膀在空中扑腾,斜着眼睛看他,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龙卜曦嘴角浮现一抹笑容,似无奈,似叹息道:“阿爸说过,喜欢一个人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那代表着,要为此付出心脏和一生。”
程英背着邮包,牵着双手绑了绳索,一直嘿嘿傻笑,呆呆傻傻的魏牧成走出普苍寨,在寨子入口,看见了赛兰。
赛兰靠在一颗树下,嘴里吃着什么东西,看到程英出来,她从树下走出来,走到程英面前,用一口生硬的汉话,笑着开口:“你,来了。”
程英将不停往前走的魏牧成拉住,看着她问:“你找我有什么话说?”
“也没、什么。”赛兰手指绕着一缕头发,“我就想、问问、你喜欢、阿诺哥吗?”
苗族人向来直爽,有什么话都会直接说,很少弯弯绕绕,他们不喜欢搞心机深沉那套。
程英楞了一下,“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我、想、嫁给、阿诺哥。”赛兰很直白地说:“可是,他不喜、欢我。你跟他有、婚约、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就要、去争、取他。”
程英瞳孔一缩,猛地抽了一口冷气,龙卜曦说得是真的?她十岁那年,真的说过要嫁给他的话?
如果龙卜曦说得是真的,他阿妈又同意了她十岁那年说得要嫁给他的话,那在龙卜曦的眼里,她就是他的未婚妻!
如果她不嫁给他,对他来说就是毁约!就是不信守承诺的表现。
苗人固执,性格十分执拗,一旦做下承诺的事情,就绝不会改变。
龙卜曦认定她是他的未婚妻,她要是不嫁给他,以他们苗人的性格,一定会给她下蛊,把她往死里折腾,百般报复她,不死不休才行!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她嫁给魏牧成后,在婚后第二个月,带着魏牧成回到娘家回门,到家的第二天,她就烧起高烧,浑身内脏都在疼,四肢抽搐不停,口吐白沫,像抽风一样。
她爸妈、妹妹、魏牧成都吓得不轻,急忙把她往县里的医院,医生说她是在发高烧,对她进行了一番检查,说她身体没什么大的问题。
可她浑身就是痛,五脏六腑像被虫子疯狂啃噬,每一处都在疼,疼得她在医院里哀嚎不止,满地打滚。
魏牧成没办法,连夜开车送她去市里的医院进行检查,以当时的医疗技术,那里的医生也看不上有什么问题。
最后魏牧成急忙把她带到首都最好的医院去看病,那里经验老道的医生做了一番检查之后,确认她可能是被某种寄生虫感染,才有那些症状。
由于程英是军官,长年在部队训练、出任务,经常外出在野外执行任务没水喝的情况下,会喝野外的生水。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野外感染的寄生虫,连她自己也觉得是,配合着吃了很多驱虫药后,依旧不见什么效果。
后来是魏牧成一个远房表亲,认识湘西那边一支苗族的人,请那边的人弄了一副驱虫的药过来给她吃下,她才渐渐好转。
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痛了一个月,被魏牧成的妈说她晦气,嫁进他们魏家就生病,骂她是丧门星。
等她身体恢复以后,她跟魏牧成都去医院做了检查,明明双方身体都没问题,可是两人就是一直怀不上孩子,直到两人结婚第七年,魏牧成抱回了一个孩子......
现在想来,也许,她上辈子病了的那一个月,就是被龙卜曦下了蛊。
这么一想,毛骨悚然,如果她真跟龙卜曦有婚约,那事情就闹大发了!
她得赶紧回家里,问问她爸,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赛兰,你怎么知道我跟龙卜曦有婚约?”程英迫切得想知道当年的更多事情。
赛兰奇怪地看着她说:“阿诺哥、说得。”
程英蒙了一瞬,“他说的话,你就信?”
赛兰道:“阿诺哥、从不、骗我。”
程英没有跟她说话的兴致了,直截了当道:“我对龙卜曦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你喜欢他,想嫁给他,都跟我没关系,你不必特意来跟问我的意见。”
“这是、你说的哦,你要、反悔、我会、给你下、蛊,狠狠、折磨你。”赛兰漂亮的脸上,带着坦坦荡荡的笑容。
程英眼皮一跳,想起普苍寨在建国以前是生苗,哪怕建国以后,他们渐渐跟外界的汉人通婚,可还保留了以前的风俗习惯。
最重要的是,这个寨子里绝大部分的夫妻都是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脑子多半都有些问题,感觉偏执这个词,只是掩盖他们神经兮兮的事实。
龙卜曦、赛兰,跟他们寨子里的其他苗民一样,都是很危险的人物。
程英没有多停留,拉着魏牧成,叫上大黄,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阿依山,往邮局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