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只想喊一声“皇后威武”,没想到皇帝这里也有倒葡萄架的一天。
一连六日,皇帝都是如此打扮,这些都打听了,小皇子那边第二日都换了适合男孩儿穿用的。
于是好些私底下都开始猜皇帝这样的日子还要挨多少日子,有大胆的还邀上几人开盘下了注。
可惜,帝后就不是走寻常路的。
第六日傍晚,皇帝回了后寝,崔兰愔和小鱼都在外间的罗汉榻上。
见皇帝进来,崔兰愔往边上让了一下,皇帝过去坐了。
这几日都是如此,两人坐卧都一处,说话也正常,崔兰愔看他的眼神还是很依恋,别人看着一切都很正常,只皇帝知道崔兰愔心里还有疙瘩。
崔兰愔主动偎到皇帝怀里,“表叔,我这几天想了很多,老太后说得对,夫妻俩不能藏着话不说。”
她伸手掩着皇帝的嘴,“表叔先别说,我先来。”
皇帝在她手心里吻了两下,将她的手拿下来,和她十指紧扣,“你说,我不急。”
崔兰愔心里梳理了一下,慢慢开口道,“我还是不信表叔后面给我的理由,表叔要想告诉我一件事,会有无数种妥善的办法,而不是像那日那样被动地让我问住。”
她再一次掩住皇帝的嘴,“表叔,若是以前,我就是有这样的怀疑也不会问你,只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帝心难测,然后假装生气一下将事揭过去,心里会做好随时抽身的准备。
这两日我也是这样做的,可我却做不到以往那样平心静气。
经过这次分离,我确认了自己很在意表叔,所以我做不到再同表叔隔着一层过日子,我的欢喜忧愁都想同表叔分享,我也想表叔有什么事都能让我一起分担,我想同表叔两心如一,表叔许我么?”
皇帝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试图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样子,崔兰愔从未见过他有这样不确定的时候,心口不由绷紧了,以为皇帝还是不肯说。
皇帝却开了口,“知夫莫若妻,愔愔是世上最知我的人。
你怀疑的没错,后来我拖着不告诉你小鱼是男孩儿,是我除了你谁也不信,老太后也好,你的家人也好,我都做不到尽数交付。
我不在,就更不敢赌那点万一,所以我宁可你过后气我,也要瞒到最后。”他停了一下,再开口声音已有些嘶哑,“我这样凉薄多疑的,你能接受么?”
“就这点么?我还以为表叔心里多少阴暗算计呢。”崔兰愔对皇帝恬然笑着,“我这样莽撞的,正配表叔这样多思多虑的,咱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皇帝一把给她搂怀里,搂得那样紧,像要给她嵌到骨肉里融为一体,“崔愔愔,我是再放不得你了。”
皇帝好似将很多东西都甩下了,轻快了很多的样子,回到后寝里更加肆意无忌起来。
懒起来就同小鱼并排躺着,用膳都要三催四请的。
衣袍鞋袜恨不能家里家外都可着一身穿,去西阁时都想穿居家的袍子就过去。
但晚上照顾她和小鱼时皇帝又格外周到及时,一点都不假手他人。
这才是最真实的皇帝,虽然有时很气人,还很会装很会演,崔兰愔却打心里喜欢,觉着眼前这人就是最合适她的良人。
小鱼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比皇帝还要懒,他要睡起来,真的是雷打不动。
见着的人都说,就没见过比他还好带的孩子。
皇帝还是照旧每日给他念奏疏,小鱼仍是照睡不误,崔兰愔看着好笑,却也没管,就让两个大懒人互相磨着吧。
家里葡萄架立住了,皇帝没了后顾之忧,就向外宣布了迁都回燕城之事。
这次朝臣们没有站出来反对的,皇帝又往外发了告民书。
仍是朴实易懂的语句,明了地告诉万民,皇帝作为万民表率,该立在北地守住国门,保证大郢的脊梁不倒,如此才有南地血肉丰盈,国富民安。
这回李首辅掌的号称能阻断任何兵马的十万水军轻易就被皇帝才练了不到两个月的水军破了,南地百姓就知想凭着大江之险保南地平安的想法根本行不通。
这两个月皇帝回归北地,在九通行的带领下,南地很多商号的生意也开到北地。
南北的货比前两年流通得顺畅起来,南地百姓明显地感觉活计好找了,银钱也好赚了。
待半个月后,北地传来消息,因着大郢军队不断袭扰,鞑喇人元气大伤,主动向北迁了三百里,今秋再不用担心鞑喇人犯边了。
事实摆在眼前,唯有皇帝在北地立着,南地才会有长久的安稳富庶。
想通了这些,南地人虽很不舍,却也都接受了。
抄没李家所得足够皇帝从容行事,于鞑喇的对决可以往后推一些,待他练好了兵,将北线步局好,那会儿就不是打退鞑喇人,而是如徐宪所说的那样,要将鞑喇人送回外祖家去。
钦天监择了几个吉日,皇帝选了皇后坐满四十天月子后的七月初九日,定下那日举朝迁回燕城。
这回是官船和九通行船队一起出动,东水关码头再一次列满船队。
应城百姓可说尽数都出动了,真的是万人空巷,都赶来送行。
等到帝后的銮驾出现时,都是情不自禁拜了下去,高呼着,“恭送陛下,恭送娘娘,恭送小皇子……愿陛下和娘娘神武远播,令四海宾服……”
一浪接一浪的声音,长久不息。
半个月后,望着巍峨高耸的燕城城墙,崔兰愔让皇帝将小鱼竖着抱起,“小鱼,咱们到家了!”
第153章 番外一 燕城二三事
番外一
皇帝定下迁都后,为免到时都挤在一起走,官船和九通行船队排不上号,多数官员都安排家里先行一步。
等帝后率各部司寺官员到达燕城时,很多人家已安顿好。
五月皇帝往北地去前,就诏令各地,八月的恩科乡试改为九月。
当时还不明所以,这会儿才知皇帝是为了不耽误回迁燕城。
因着这回特殊,京城生员可在应城和燕城择一地应考。
崔戬选择在燕城,如此崔家两房和姜家是随着帝后一起往燕城来的。
皇帝给崔家大房赐了宅邸,在皇城西南边对着护城河的灯芯儿胡同,出了胡同往南就进了西长安街,往宫里去再便利不过了。
这处府邸原是太祖封的安国公府,三代后降等袭爵,后人搬出,这一处就一直空下来。
那会儿天下初定,太祖为酬功臣,给几位开国公爵赐的都是前朝王府。
如今另几座府邸都成了王府,只这一处因着位置离皇宫最近,宅子里园子大景致好,很多都惦记要这一处。
宣宁帝是个对下吝啬的,那会儿他几个皇子都还小,就一直握着这处没往下赐。
后来他最喜欢端王,就想着要留着给端王,等后面迁都应城,燕城的一切都被他抛诸脑后,何况一宅子。
崔家大房不过伯爵位,得赐这样的宅邸属实太过格了。
若是以往,御史们早挽袖子弹劾上了,这一次却没一个人站出来。
却不是慑于帝后的威仪,而是打心里认同崔家大房配得上这样的恩赏。
不提崔谡在袭扰鞑喇的大小战事中立下的功劳,只凭崔晟研制的长刀和连弩就足够。
所以赐宅外,皇帝再升崔晟为宣平侯,朝中也无一人反对。
崔兰愔想到两人刚成婚时,皇帝不让崔家置宅子,说回头都有安排,原来都是为着今日。
崔家两房早都分了产,之所以一起住着,是二房为着当初要看顾大房的承诺,对外要摆出两家还没分家的样子来。
如今再拿这个承诺说事,就要惹人笑话了。
开始崔冕还没想到,于应城收拾行囊时,常氏让他过去大房问,新宅邸里二房是不是还住西路。
崔冕有些开不来口,就找崔昘来商量,却被崔昘毫不留情地说了。
“大哥,才觉着你好了,怎么又开始拎不清了?
咱得了大房的爵位,当初看顾大房的承诺就是一纸空话,如今你我的差事都是仰仗大房得来的,从头至尾,咱都是亏欠大房的。
且宅子是皇帝赐给有功的岳父的,咱们有多大的脸跟着去住?
三弟夫妻厚道不和咱计较,咱却不能占便宜没够,咱们得另置宅子。”
崔冕有些无地自容,“我是想着一家子兄弟住在一起亲香,彼此守望相助,就没想那许多。”
“大哥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咱就别给自己头上贴金了,也别让三弟为难,你这就去说分开另住的事吧。”
崔冕连声应了,“往后你多提点我,免得我再犯糊涂。”
后面往燕城置办宅子的事却没成。
崔家于应城的宅子虽小,因着是皇后娘娘住过的,都想沾皇后娘娘的大福泽,知道崔家大房肯定不会卖东路那边儿,多少人往崔家二房打听卖不卖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