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崔谡说得再真没有的样子,古莹有些不确定了,只觉手里的荷包烧手得不行,这一会儿指尖就烫得想跳开。
“你的短匕还在我这儿抵着呢。”
“我这两样加一起都抵不上你的,你先都拿着。”崔谡直视着她,“我这一趟去六月份才得回,咱上回不说好了,互相给保管着东西,就不好谈婚论嫁,那严三郎……”
被他步步紧逼,情急生智,古莹一下想到了,“你也没给我转交那人,约定就不作数,回头咱们把东西换回来,这事儿就结了。”
崔谡被将了一句,暗骂自己那会儿咋就不开窍,古莹都做得那样明显了,他愣是没看出那荷包和挂件就是给他的,根本就没别人。
还是在一次战事间隙里脑里灵光一闪想到了,当然他也不会自作多情,以为古莹心许于他。
那不过是一个姑娘为相识的人要上战场而心软,想送上保平安的东西表下心意。
可一个姑娘对一个男子心软,对这人的观感该是不赖,若是加把劲儿,那点心软是不是就能更上层楼了?
之前还不确准,这一会儿的试探,崔谡知道是有门儿的,只机会稍纵即逝,他要快狠准地抓住了才行,一定不能给严三郎之流的可乘之机。
该怎么捅开窗户纸呢?
“啾啾啾。”怀里的小外甥哼唧着睁开眼,崔谡安抚地拍着,打着商量,“小鱼要不再睡会儿?舅舅和这位姨姨说了话就带你逛。”
古莹只想快点脱身,“你们去逛,那边还有人等我。”
却听小太子“咦”了声,小太子又软又糯太好看了,古莹的眼神不由自主就跟过去。
就见小太子张着白嫩的小手胡乱揪着崔谡的衣襟,崔谡按住这头,小太子就抓起那头,没一会儿崔谡的衣领就被拽开,瞧着怪狼狈的。
古莹暗道活该,嘴角弯起,才要错身过去,随即杏眸瞪圆了,脸上红艳得如九月燕云岭的枫叶,哪还记得迈脚了。
那边小太子从崔谡衣领里抓出了一面沉香乌木雕的竹报平安牌,正是崔谡口口声声说不知丢哪儿的,她荷包里装的那枚。
平安牌没丢,崔谡还贴胸挂着,这叫人知道了,妥妥的要被人说私相授受。
崔谡现在是这样炙手可热,燕城多少高门大户想嫁女给他,一旦传出去,崔谡一直往外放话要过了二十才考虑婚事,到时她就是别有用心勾引崔谡,家里都要被指点,她接受不了那样。
她又羞又悔,恨死了自己那会儿的不端谨,杏眸里有了泪意,指着崔谡,“你……你……”
手上一软,一只白嫩小手抓过来,“咦咦”着朝她要抱。
崔谡想将精怪小外甥举起来,这也太会了,简直及时雨一样。
他顺势将小人送到古莹手里,“小鱼喜欢你。”
古莹哪敢推拒小太子,眼里还包着泪呢,小心翼翼地抱过来,小太子眼里还泛着困意,香香软软一小团依赖地窝过来,古莹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哪还舍得推出去了。
崔谡借着小外甥给挣出来的这点时机,整理好策略。
他退开一步,低眉顺眼地解释道,“有战事就有死人,常有今儿还把酒言欢的伙伴,明儿就把命丢在了草原,经得多了,更懂了世事无常,要珍惜眼前。
那回我率部过了乌岭,一个没注意出了五百里外,被鞑喇两支最强的部族合围过来,是我没成算才陷进的险境,我必要带着我的麾下一个不少撤出来,拼死也要做到。
就是那回生死悬于一线时,我……我脑里闪过你的身影,我告诉自己,若我能活着回来,一定要找你问了,问你可否考虑嫁我,虽我是武夫,可我长得不赖,家里门第也清白,几样加起来看着兴许就能入你的眼。”
古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大郢的安稳是崔谡这些将士拿命换来的,她那点羞窘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她语气不由软下来,“你别说了……”
她抬头看向崔谡,大胆承认道,“那会儿看着相识的人奔赴战场,我心里很下不去,才想着送平安牌给你保平安,后来你那样说,我省起自己出格了,你说要帮我保管着,我顺着就应了。
既你已经带了,就留着吧,当是贺你得胜归来的贺礼。”迟疑了一下,她小声道,“事关我的闺誉,望你能保密。”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崔谡并不气馁,执着问道,“你和那严三郎……你心许他么?”
古莹想说“是”,可那个“是”字在嘴边打转,却怎么也讲不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可结两姓之好,我不该令家里再忧心……”
“我就说他入不得你的眼。”崔谡立即顺杆上了架,“我怎也比他强些,我回去就禀明父母,请他们快些遣媒去你家里,一回不成,就多去几回,总能成的是吧?”
古莹被他的话惊得花容失色,若不是抱着小太子,她就要夺路而逃了。
平日那样伶俐爱说的,这会儿都语无伦次了,“你不能……我没许……”
说着就要给小太子交回给崔谡。
一双软乎乎的小手搂住她的颈项,小太子不肯换人抱。
崔谡决定了,以后小外甥让他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带皱下眉头的。
第一回抓出平安牌还能是巧合,第二第三回要抱得那样及时,再不可思议,古莹也想到了小太子有问题。
她仔细打量怀里的小太子,小太子毫无所觉,自顾打了个哈欠,小头一歪,又打起了盹。
这阵子燕城士宦人家都在传小太子是如何冰雪聪明,古莹当然也听说了,可七个月大的孩子能精成这样么?
崔谡又歪缠过来,“小鱼都认你了,咱们就是天作之合。”
古莹抱着还不出去的小太子,她是被舅甥俩联手下套了么?
第161章 番外九 小鱼知道是谁么?
番外九
元日到十五,家家都不得闲,不是家里摆宴,就是往别家赴宴。
崔谡一反常态,宫里宫外的宴请,他都没二话地跟着去,轮到相看的时候,他也不躲,随着崔甫姜羡几个一起过去。
只几回下来,崔甫和崔冉都相看成了,出了元月就要说定了,崔谡和姜羡这里却不见眉目。
姜氏和顾氏就急了,拉着两人询问,姜羡为给自己脱出来,卖起兄弟一点都不带犹豫。
“我都好好相看了,缘分不来我也是没法子。”他指着崔谡,“他可不是,每回都找个理由跑了,不到散的时候根本见不着他人影。”
这还了得,姜氏和顾氏果然撇了姜羡,过来揪住崔谡,“还当你是个好的,居然在玩阳奉阴违这一套,你说该怎么罚你。”
崔谡老实站那里由两人抓着,脸上笑得很自信,“娘,舅母,你们甭听二表哥的,再给我些时候,咱家就可以给我遣媒求亲了,倒是二表哥,这都二十了,再不议亲可怎么办呢?”
因着崔谡一直坚持过二十再议亲,所以家里虽赶着他去相看,也是想他能在今年底相看成,待明年能定下来就好,并没有很急。
这会儿姜氏和顾氏抓住他问,也是防着他一直躲着相看,等过了二十他又有别的说法,会将婚事拖得更远。
这会儿听崔谡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似亲事已经近在眼前了一样。
姜氏狐疑地看着他,“那你今年能定上亲?不用等过二十了?”
崔谡朝着姜氏和顾氏讨好地笑着,“若是娘和舅母多使些力,能赶在年底成婚就更好了。”
竟是上赶着要成亲,这还是那个一提婚事就躲老远的谡二郎么?
姜氏和顾氏对了个眼神,信了多半。
换了顾氏来问,“说了半天,你不说是哪家小姐,家里如何给你遣媒说亲。”
崔谡摸了下脑门子,“这阵子各家都是连天地请客赴宴的,也找不出恰当的时候,等过了元宵她同家里说了,咱家就可以上门。”
姜羡在那里支耳朵听着,他将这些日子出门的情形想了个遍,也想不到崔谡是和哪家的闺秀相看成了。
他有些酸溜溜地朝崔谡喊话,“你别是唬我们吧?这藏得也太深了,我竟连点影都摸不着。”
“嘁”了声,崔谡轻蔑地看着他,“能叫你看出来,我也不用领兵打仗了。”
崔谡的婚事确准了,姜氏和顾氏瞅着姜羡就不顺眼了。
“年底前你要没相看成,你就等着吧!”
迁来燕城后,云来酒楼、点心铺子、锦衣坊相继在燕城开了分铺,应城那边就由刘黑皮夫人统管着。
如今商课收上来的银子占了国库年入银的三成,各地丈量田亩的事也是商课提举司掌着,再不是当初的小衙门口了。
崔兰愔给商课提举司上下都升了官,宋彰这个提举抬了正四品,提举以下设有五品的左右副提举,正六品的主事,和正七品的经历。
如此姜奭升了左副提举,刘黑皮任了正六品的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