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捧着小鱼的脸,“昭昭想哥哥。”奶声奶气的声音讲着认真的话,别提有多戳人了。
崔湛不甘心退下,“昭昭怎不问小鱼哥想没想你?”
昭昭抱住小鱼的脖颈,“哥哥不爱说话,就不要讲,昭昭知道哥哥最想我。”
小鱼笑着同她贴了贴脸,“昭昭乖。”
他抱着昭昭往罗汉榻右侧坐了,洪芬几个都围了过去,哄着昭昭说话,又将大包小裹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献宝。
分别半年,昭昭同每个哥哥都不见生疏,哄哥哥们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她同洪芬是这样说的,“阿娘要带我描红,芬表哥字好,我要同芬表哥学字。”
她同赵绪又是这样说,“绪堂哥最会讲故事,你不在,昭昭都没好故事听。”
……
那边皇帝握住崔兰愔的手,指尖在她手心刮了两下,崔兰愔转头,“怎么?”
皇帝挑眉哼笑,“同你一样。”
事实就在眼前摆着,崔兰愔想不承认都不行。
昭昭长得像她,性子也和她一样,天生的会哄人。
陈老太后和徐太后这些被她张嘴就来的迷魂汤灌得都要找不到北了,恨不能把心肝都掏给她。
崔姜两家那边也是,几天见不到昭昭都惦记得不行,得了什么好的都想留给她。
一堆的男孩儿里,独昭昭一个女孩儿,洪芬几个对她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皇帝和小鱼更是走哪里都抱着她,有阵子昭昭醒得早,父子俩就抱着昭昭去了朝会。
宫里宫外这么些人呵护着,昭昭除了在床榻上站过,脚就没沾过地。
前阵子崔兰愔想着不能这样下去,准备教昭昭些规矩,转头昭昭就发了水痘。
皇帝趁机给女儿说情,“待六岁教她也不迟。”
崔兰愔横他一眼,“忘了是谁在孩子没生时就对着肚子念奏疏,满了月就往西阁听政的。”
皇帝照样有话,“长幼有别么,昭昭有哥哥,自要恣意来去。”
小鱼又抱着昭昭,同洪芬几个一起往福宁宫和安和宫请了安,洪芬几个才出宫回家了。
晚上一家四口往福宁宫用了膳,陈老太后给昭昭喂着饭,还不忘给小鱼夹爱吃的菜,数她最忙。
崔兰愔就托徐太后道,“太后,回头您来教昭昭规矩吧,老太后不舍得,表叔和小鱼只会扯后腿,我只有您能指望了。”
徐太后其实也舍不得,只三岁还没下地走,确实说不过去。
“昭昭的规矩好着呢,我先领着她走几步路。”
这是生怕她让走多了,所以先说好只走几步路就好?
“您给徐毅家同哥儿教得多好,还那样教昭昭吧?”
“昭昭是女孩儿,哪能那么糙着教。”
崔兰愔就知道徐太后这里也指不上了,还得她自己来。
第二日晨起,小鱼洗漱后,过来父母的寝殿。
一家子一直一起用膳,就算洪芬几个进来陪小鱼,也是一起往前面用膳。
进了明间,小鱼脸上的困倦去了多半,问向守在西边书房门口的不言,“阿爹昨晚睡在小书房里?”
不言摇头又点头,“陛下先是在寝间睡的,半夜的时候进了小书房,到这会儿也不让奴婢等进去服侍,还说这阵子要辟谷,不用喊他用膳。”
小鱼没再问,转身进了起居间。
屋里已摆好了早膳,崔兰愔在罗汉榻上哄着昭昭玩九连环,脸上倒看不出情绪。
见他进来,崔兰愔指着膳桌,“不管你阿爹,咱们先用膳。”
小鱼就知她气上了,“阿爹……”
“你阿爹半夜说要打坐,还叫我这几日都不要扰他,该是要看破了。”
小鱼有些想笑,“阿娘信么?”
崔兰愔没好气道,“他走时都没正眼看我,我才不讨嫌多问。”
昭昭过来,“阿娘不气哦,昭昭给你呼呼。”
瞧着崔兰愔有了笑模样,她又来摇小鱼手,“哥哥,叫阿爹用膳,咱们一家要齐齐整整的。”
小鱼抱起她,“这次不成,咱们陪阿娘用膳。”
儿女等着,崔兰愔也过来膳桌坐了。
本想用几口应付过去,平日多吃一口膳都懒的儿子不停给她夹菜,还要人喂饭的小女儿反过来要喂她,儿女的心意不能辜负,崔兰愔不知不觉用得就比平日多。
等用好了膳,小鱼又抱起昭昭,“咱们去西阁。”
昭昭就向崔兰愔招手,“娘一起。”
小鱼抓回她的手,回头对崔兰愔道,“阿爹发水痘了。”
崔兰愔呆了一下,她同皇帝一起过了十六年,皇帝从没病过一回,她以为皇帝是不会病的。
小鱼出水痘时,皇帝往边关出巡,正好躲过去了。
一般五岁前都发过水痘,她就没想过皇帝是例外。
“那朝事就交给你了,昭昭就送到你太祖母那里。”
昭昭搂着小鱼,“要陪哥哥。”
小鱼抱着昭昭往外走,“我看着昭昭就好。”
送两个走了,崔兰愔深吸一口气,过去拍着西间的门,“赵祁,你给我开门。”
皇帝的耳力,当然听得见母子两个在起居间说的话。
这会儿闷闷地道,“我不想丑到你。”
崔兰愔才不管,“我数到三……”
她才数到一,里头皇帝开了门,崔兰愔看过去,这一会儿皇帝已撕下衣角包住了脸。
崔兰愔上手要拽下来,“捂着哪行,得让水痘发出来。”
皇帝闪身躲开,两步跃到书房里的罗汉榻上 ,脸朝里躺了。
崔兰愔又好笑又心疼,不再强扯,过去推着他,“老夫老妻这么些年,你咋还矫情上了?”
皇帝仍背着身,“是老夫少妻。”
崔兰愔气不过在他后背上轻拍了下,“得亏就我听着,人家三十四岁都有当祖母的,还少妻,让人笑掉大牙。”
“对着我这样四十二岁的老朽,你就是少妻。”皇帝幽幽道。
从她说心悦于他后,皇帝就没在意过两人差着年岁的事。
这么些年了,他咋忽然又这样了,是谁又捅到他肺管子了?
她贴到皇帝后背,“在我这里,表叔还如初见时一样,我还担心过几年比表叔显年岁呢。”
她确实不是哄人,皇帝有深厚的内功托底,冬不冷,夏不热的,人也不见老,十几年过去,同她初见他时二十六岁的样子没多少变化,只是威仪更甚了。
皇帝抬手在她脸上抚摸着,“你忘了元宵日往外逛,经过的都要以为你是小鱼后娘。”
崔兰愔抓着他的手,扒开衣袖往他手臂上看,手臂内侧已起了点点红疹。
拿手背试了,他手臂上都是热烫的,已是起了烧。
虽知发水痘都是这样,她还是淡定不来,喊了不言,“去请曹院使来。”
皇帝还不想,“用不着,昭昭才经过的,你怎又慌神。”
崔兰愔一个眼神过去,不言麻溜去了。
她一板脸,皇帝就絮叨不起来了,崔兰愔就道,“关心则乱懂么?”
“懂了。”皇帝的语气明显轻快起来。
崔兰愔就道,“脸上别捂了行么?”
“你喊了曹院使,我戴着不是给他乐子看么。”皇帝自己将脸上布拿了。
崔兰愔凑过去看,皇帝脸上的疹子比身上多,整个脸都布满了。
皇帝见她脸上不见嫌弃,想想还是说了,“前几日我不是召见了几个致仕的老臣,申阁老说到曾会没来,同我说起,曾会四十岁上开始身上气味就不好了,出外头来,多穿几层衣裳,再用香料掩着,不挨近了一般察觉不到,可回了府里,夫妻之间是避不过的,他夫人实在受不得他的味儿,就左一个右一个给他纳人……你说申阁老是不是说给我听的?”
果然是有人捅了他的肺管子,崔兰愔让不语拿来套中衣,她三两下给皇帝身上少块衣角的换下来,“申阁老那是没话找话。”
皇帝当然也知道,“是我想多了,那你……”
“表叔每日行气多少周天的,多少浊气都排出去了,想有臭气还挺难的。”
皇帝呆了一瞬,扶住额,“头疼!”
崔兰愔抿嘴偷笑,有生之年见一回皇帝出糗,感觉挺不错。
朝臣们来了西阁,见只有太子和小公主,得知皇帝发了水痘,皇后在照顾,真是再想不到的,原来皇帝也会发水痘。
好在太子从满月起就在西阁听政,八岁开始已能批复奏疏,帝后想躲个懒,太子就会独自往西阁理事,朝臣们都习惯了。
虽说太子和皇帝一样不爱说话,可太子有一样比皇帝好,太子是尊老爱幼的,他不会给朝臣甩脸子。
太子又给灰羽教得什么话都能回,太子理政时都是很顺畅。
只今儿太子却没用灰羽,都是自己在说。
说完还要给小公主讲明白,小公主听不懂时,他还说,“多听几回就懂了,等阿爹阿娘和哥哥都不得空时,昭昭该为我们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