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项目结束的事,语调都扬了起来,“所以啊,你也别惦记着了,该忙你的忙你的,好好享受大学生活。老是往我这里跑,实在太占用你时间了!”
这下轮到晏铮那边安静下来了。隋心喜等了一下,没听见回音,连着喂了几声,“晏铮,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听到”,晏铮回过神来,“不麻烦,顺手的事。要是今天比赛结束得早,我这边没啥事了,再上去找你?”
隋心喜脱口而出道:“行啊,你想来就来,反正你知道钥匙在哪儿。不过我今晚肯定得熬挺晚,你来了我估计也没空跟你说话,别嫌我这儿无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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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的结果出来了,江市大学代表队以断崖式的领先分数,获得了比赛第一名。
颁奖结束后,时针已经跳到了凌晨零点。
晏铮站在比赛场馆的门口,掏出手机就想给隋心喜分享这份喜悦。
队友却不知道这些。一人过来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铮哥,牛啊!走走走,吃烧烤去!必须庆祝,不醉不归!”
晏铮挤出点笑,摆摆手:“不吃了,你们去吧,我有点事。”
“啊?这么晚了还有啥事,嫂子查岗啊?”另一个队友凑过来开玩笑。
“不是,你们好好玩,账算我的”,晏铮把刚拿到的装着奖金的信封朝队友手里一塞,“我真得走了。”
“啧,行吧行吧!大功臣有特权!”队友们嘻嘻哈哈地收了钱,也没再强求,簇拥着商量去哪儿吃。
晏铮没等他们商量完,已经快步走到路边,伸手拦车。
车里暖气开得足,窗户很快蒙上一层白雾。
晏铮靠在后座,奖杯和证书就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硬质的棱角抵着他的腿。
他拿了第一名,脑子里应该被兴奋填满,可此刻依旧空落落的。
今天隋心喜和他说,项目完成后,大家都得回归正常生活,也叫他不用经常上来了。
以后他想多见见她,恐怕也不容易。
所以即使现在已是凌晨,他都迫切地想见她一面。
哪怕她睡着了,他见她一面就走。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晏铮付了钱,抱着奖杯证书下车。
小区里路灯昏黄,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他走到熟悉的单元楼下,抬头望了望五楼那个窗户,漆黑一片。
他上了楼,熟门熟路地摸出钥匙开门,借着楼道一点微弱的光线,居然看到隋心喜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的呼吸很沉,显然是加班回来累到极点,连回房间爬上床的力气都没了。
他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色,心口堵得有点慌。
他屏住呼吸,弯下腰,一只手臂绕过她后背搁在肩胛骨下面,另一只穿过她腿弯。
她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轻软一些,陷在沙发里有点不好着力。
他用了点劲,小心地把她整个人托抱起来。
隋心喜的身体一僵,晏铮以为她醒了,心脏也跟着停跳了一拍。
可她只是在他怀里蹭了一下,脑袋靠在他肩窝的位置,呼吸重新变得绵长平稳。
晏铮松了口气,又觉得怀里温软的身体贴着自己,隔着卫衣也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一股暖流混着酸涩涌上心头,他将她抱得更紧。
他没开卧室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抱着她走到床边。
她的床铺得很整齐,被子也铺开了。
他把她轻轻放下,她一沾到枕头,就侧过身蜷缩起来,整个人埋进松软的被褥里。
晏铮站在床边,黑暗很好地掩盖了他此刻的神情。
他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身影,在赛场上沉着冷静、思路清晰的大脑,这会儿好像有点不听使唤。
在车上就有的失落感,此刻在安静的室内被无限放大。
鬼使神差地,他弯下了腰。
他靠得她很近,近到能看清她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小片阴影,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混杂着她本身让人安心的暖意。
一种强烈的冲动盖过了所有,理智像根绷紧的弦,啪地断了。
他的嘴唇,迅速地在她的脸颊上贴了一下。
那柔软的触感一碰即离,快得就像个错觉。
他做贼一样地直起身,盯着床上的人影。
隋心喜一动不动,似乎睡得正沉。
还好,还好没醒……
晏铮心里那根弦松了半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一秒都不行。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隋心喜的出租屋。
第15章
在门锁合上的瞬间,床上蜷缩身影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隋心喜的眼里没有半分睡意,只有一片惊涛骇浪后的震惊。
其实,早在晏铮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的那一刻,她就醒了。
当时,她的身体骤然悬空,浑身又被那股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意识就像沉船被打捞上岸,浮出了黑暗的海面。
她的脑子还有点迷糊,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僵住了。
她没敢再动,也没敢睁眼。当被他放在床上的时候,她甚至配合着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显得更像是熟睡中被搬动。
她能感觉到他没立刻走,沉甸甸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再然后,就是他吻过来的那一下,她的脑子里轰然炸开了一道惊雷。
巨大的羞耻感席卷而上,脸上被亲吻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像火烧一样烫。
她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压抑住想尖叫或者跳起来的冲动。
晏铮是疯了吗?他到底在干什么?
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隋心喜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喘着气,颤抖地碰了碰刚才被亲到的地方,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
晏铮这是……喜欢她?
他对她,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吗?
可是,怎么可能?
隋心喜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抓了几下,下意识地摇摇头。
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需要她保护的弟弟。
依赖?对,一定是依赖!
晏铮失去父母的时候太小了,在最无助的时候,是她和她的家人给了他依靠。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依赖她,习惯了对她好。
这种依赖太深了,深到他可能自己都分不清,混淆了依赖和真正的喜欢。
他太年轻了,才二十一。
他见过的世界还太小,接触过的异性都没几个。
他只是一时冲动,把长久以来积累的亲近,错误地当成了男女之间的喜欢。
就像雏鸟情结。
一想到这个可能,隋心喜的心却又酸涩起来,还带着尖锐的疼。
她不是对他没感觉。
怎么可能没感觉?
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子,阳光帅气,聪明上进,还对她那样好。
她看着他从少年长成青年,看着他一点点变得优秀,那份情愫早就悄悄变了质。
可她不敢想以后。
身份的鸿沟横亘在那里,她是看着他长大的姐姐啊!
这份关系太亲密了,也太脆弱了。
万一他真的只是一时迷惑呢?万一他以后遇到了真正心动的人,或者清醒过来,发觉那不是爱呢?
那他们之间怎么办?这段比亲人还亲的关系怎么办?
想到那种可能失去的冰冷,隋心喜就觉得喘不过气。
她宁愿像现在这样,守着这份姐弟关系,看着他平安喜乐,看着他恋爱成家,也不想冒一点失去他的风险。
刚才那个吻,就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把她一直刻意压抑的东西引爆了。
她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给他任何错误的暗示,不能让他在这条“歧路”上越走越远。
她也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给的温暖和心动里了。她得拉开距离。
说不定晏铮有了冷静的时间和空间,自己也能想清楚这份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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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晏铮把手机屏幕按亮,对话框的最后一条信息,还是他中午发的,【我下午没课,可以睡大觉。你中午吃的啥?】
隋心喜没有回复,他感觉不太对路。
他向上翻着两人的对话,昨天的早上问好,她下午才回了个【忙,刚开完会】;前天晚上分享的一个搞笑视频链接,她到现在都没搭理;大前天他问周末有空没,她隔了半天回【项目收尾,不确定】。
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发个【在?】,她就算在开会,也会抽空回个【忙,晚点说】;他分享个什么东西,她看到了总会回几句,哪怕只是几个表情包。
更别提他每天雷打不动问吃饭没的那条信息,她再怎么忙,也会抽空回一句【吃了】或者【还没,饿死】。
事情是什么时候不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