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老子出来!不就是要钱嘛,老子把工资全部给你,让你可劲儿花,花到一家人都活不下去!”
张志刚一听,都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大转折?
不过他想想这样也好,这样姩姐肯定就消气了啊。
只是奇怪,姩姐不是说家里的钱本来都她握着呢嘛,难道是好面子,骗人的?
唉。
张志刚正觉得徐大姩可怜,不想里面传来徐大姩吃着什么的细微的“嘎啦”声。
甜美的香气从门缝里传来,张志刚一下子就闻出来,那应该也是什么饼干的香气。
里面徐大姩坐吃饭的桌子边,翘个脚一边吃明香给她的可颂配红毛丹香蕉椰奶。
为什么手
里头这香香软软的东西叫可颂她不知道,只知道简直惊为天人。
即使她已经见过明香做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心了,她还是会被明香新出的点心给惊到。
这可颂长得挺有意思的,像牛角又像天上的新月。
它整体看起来饱满圆润,外皮色泽金黄诱人,打着卷儿,总给人一种不敢去碰的感觉。
用手撕开,里面则是层层叠叠,每一层又由很细密的薄层叠起来,于是里头就有很多蜂窝煤一样的小气孔。
徐大姩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明香能把这里头的气孔都做得这么均匀细腻。
只知道一口咬下去,先是一层薄薄的酥脆感,然后就是那种弹牙的感觉。
等细密的甜味上来,更显得口舌舒爽,整个人被那香气浸透了一般,飘飘然在云端。
那红毛丹香蕉水也很好喝。
红毛丹在星洲岛上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尤其是现在临近中秋,是红毛丹大批量成熟的季节。
园子里那水红带毛刺的果汁落了一地,跟前两个月的荔枝一样随处可见,大家都不怎么在意。
可被明香一手调制出来,那原本淡淡的甜香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
尤其是加上香蕉的味道,舌尖都跟着变得绵软了。
是到这时候,徐大姩才知道,原来,果子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来。
原本不怎么被看重的水果,现在却让她觉得金贵极了。
简直不敢下嘴一般。
外面,吴建国还在打门踹门,也不知道理智沉稳了一辈子的他今天怎么就这么疯。
张志刚不敢让曾易青过来帮忙。
这小同志别看年纪不大职级也比他们低,但浑身上下那种气场……
反正他们一般都不去招惹他。
就让他这个好不好丈夫跟他女人腻歪去吧。
只是实在是制不住吴建国了。
这大兄弟是铁了心要把门踹破。
可一旦把这门踹破,看徐大年这么多天的表现,估计真的马上就上单位找领导提离婚去了。
四个孩子啊!
离了可怎么办!
张志刚急得汗都要下来,一双手从吴建国腋下穿过,死死搂着他。
眼见着那门上掉下来一些泥屑,显然已经要撑不住了。
他闻着门里传来的香气,忽然灵感一闪,一边提了膝盖把吴建国顶在门上,一边迅速从兜里掏出来那袋饼干,转头对曾易青说:“易青,过来。”
曾易青正在跟明香耳语着什么,听到他声音,转过头去。
他一下子就懂了张志刚想做什么,但他这个人狠得下心,冷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所以没过去。
明香见状,对他说:“去帮忙呀。”
曾易青这才过去,把张志刚手里的饼干拿了,正要放自己嘴里,把个张志刚气得张口就骂:“你塞他嘴里去呀!”
曾易青冷笑了一下,捂着吴建国的嘴给人塞里面了。
吴建国:“……”
吴建国原本闻到了一点从门里传来的甜香。
但他只感到愤怒。
他娘的,他在外面气得跟狗一样,那娘们儿在里面吃点心!
可当他自己的舌尖触到那饼干,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更加浓郁的甜香和俘获了。
那天,在自己丈母娘生日宴上,他憋着没吃。
他怎么能吃明香做的点心呢?
那是敌人做的点心,死都不能吃的。
可现在,光是鼻腔里的香气就让他后悔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咀嚼起来。
当那温润的、甜甜的奶香混着微微酸涩的蔓越莓的汁水在他口腔蔓延开,他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那种浑身都舒泰了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回到了那迷蒙又醉人的青葱年代。
那时候他才十五,看着从小穿一条裤子的假小子徐大姩,忽然就生了别样的心思。
那是徐大姩见他一天没吃饭,就去山上给他摘来了一捧水红晶亮的野果子过来。
她把果子给他,又从竹篮子掏出来一碗鸡蛋羹。
那鸡蛋羹炖得嫩嫩的,用她家里的破陶碗给盛着,拿了布兜兜着,小心翼翼地给提到他这里来。
他就这样一边看着徐大姩那被晒得黑乎乎的脸,一口鸡蛋羹一口野果子地吃着。
心里涌上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情绪。
就是那天,他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把徐大姩娶回家。
那天的味道,和嘴里的饼干有点像。
似乎是像的。
不,好像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吴建国停住了动作低着头站在那里细细品味。
就是一样的味道。
怎么会忘了呢?
他们青梅竹马,后来又因为战乱分开。
到后面终于幸运地喜结连理,还生了四个大胖小子。
自己却忘记了当初的心意,把个媳妇儿当长工一样折腾。
她跟他说,希望他多回来,这样婆婆和姑姐就不会欺负她了。
但那时候他却不理解,觉得这个女人是故意找茬,在挑拨他和他妈、他姐妹的关系。
她跟他说,刚生完孩子,虚得慌,想炖只鸡吃,他却跟她说别这么娇气,鸡等着过年才能吃。
当然,他或者儿子们想吃的时候,他就会叫她杀一只。
晚上,她要把脑袋靠在他肩头,他却抖抖肩膀把她甩下去。
“都老夫老妻了,整这些个矫情玩意儿干什么,不想睡你就出去!”
他……
吴建国想到这里,捏了拳狠狠地捶着自己的额头。
他怎么忘了呢?
但好在,吴建国是个大丈夫。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想到自己媳妇儿可能真的要和自己离婚,慌忙变了脸色。
“好好好,大姩,我不怪你了,你出来,老子他娘的什么都给你。”
“你不是觉得我对咱妈不好吗?我再把她老人家接过来当面认个错行不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觉得已经到了他的底线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的徐大姩语气轻松地把话砸到他耳边。
“哟,那我妈可担当不起,你别折她的寿!”
她从里面把门打开,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笑盈盈地舔了舔嘴唇上可颂的碎屑。
“让你进来也可以,毕竟这里也有你一半。”
“那咱以后就这样吧,咱们继续过日子,但各过各的,你甭管我,我也不会管你。”
“孩子我们各出一半钱养,咱们大路朝天走两边,就这么说定了!”
吴建国:“……”
吴建国心里泛起一阵后悔和心酸。
到这会儿,他要是还不知道徐大姩的决心,那他也不用混了。
这个女人不再是以前那个眼里心里只有他,把伺候他们爷们五个当毕生任务和荣耀的人了。
他忽然涌上了一丝迷茫。
他要怎么办呢?
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了,服软也服软了,笑话也让人家看完了。
吴建国觉得眼角有点湿,面前这个白净了许多的徐大姩和十几岁那个又瘦又黑的徐大姩轻轻重叠。
让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掰开张志刚的手。
“老张,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再发疯了。”
张志刚满脸不信。
吴建国觉得自己横了这么多年,今天是他最耻辱也最痛苦的一天。
他又转过脸去看明香。
“明香,对不住,是吴哥不懂事,错怪你了。”
他扶了扶额:“你赶紧把你家那好不好丈夫带回去吧,他那双眼睛要吃人,看得老子心肝儿疼。”
明香点了点头,拉着曾易青走了。
回头的时候,看到吴建国进了屋,却没有继续跟徐大姩杠着,而是步履落魄地往里面去了。
路上,明香弯着曾易青的臂弯,笑他:“易青,你可真行,你张哥都那么积极地在劝架,你居然喊都喊不动。”
曾易青拉起她的一只手,薄唇在指尖上蹭过:“我不打他算不错的了。”
没等明香再说话,他用另一只手揽在明香的脊背:“媳妇儿,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打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