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继红:“现在,我更加笃定了。”
明香托着脑袋沉思了一下。
帮忙是可以的,但马上就要开放了,她有自己的打算。
明香:“继红,这件事让我先想想好吗?”
陆继红赶忙道:“好!明香同志,你别紧张,我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
“我知道这不是小事,而且还会涉及到一些政策上的事,毕竟你自己也有单位。”
明香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不过继红,我很喜欢你的眼睛,这事儿我会认真考虑的,最慢明年给你答复。”
陆继红一愣。
喜欢眼睛?
她不知道明香什么意思,也不敢探寻。
总归明香答应了。
于是陆继红咧嘴一笑:“好!”
说着就要走,生怕明香留她吃饭。
明香却看了她一眼,微微凑了过来。
“继红同志,你在你们厂多少年了?”
陆继红见她居然问自己的事,赶忙又坐了回来。
“五年了,我刚读完工农兵大学就被分到了这个厂。”
明香:“你觉得你们厂怎么样?”
她笑了一下,说:“我说的是管理模式。”
陆继红一听,有些讶异地看向明香。
说实话,虽然她很欣赏明香,对明香身上那种又贵气又闲适的气质也有一点儿想碰不敢碰的忌惮感。
也知道明香做点心好吃。
但她也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明香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一个军官的妻子。
在被聘用到军区食堂做点心之前,甚至都没出去工作。
哪怕以前工作过,也是在文工团那样的地方。
而且,听说,明香根本没怎么读过书,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因为长相不错而考文工团去了。
可现在,当明香突然跟她谈管理,她的心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她自己做到厂里的技术部主任,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她自己知道。
一直都很优异的成绩、八面玲珑的交际能力。
已经二十八了却从来无心谈对象,把父母气得不让她回家,让身边人都笑话她嫁不出去。
可现在,明香这样没怎么读过书的家庭主妇居然跟她谈起管理来。
她甚至怀疑,明香知不知道“管理”这个词意思?
陆继红看着明香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就好像说起管理这个词,就跟说“今天吃饭了吗”一样自然而然。
她忽然就觉得,明香不但知道管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而且知道怎么样管理。
陆继红心里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
她从来没在谁那里露过怯,就是在厂长那里她自问也是有些高高在上的。
可现在,她却不自觉把脊背直了直,手里抱着茶杯,讲起厂里那些事来。
当然,不该说的隐秘部分都被她隐去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明香不但听得懂,还有自己的见解。
甚至让她一度生出“虽然自己没说,但明香好像猜到了她们厂里的一些秘密数据”的感觉。
因为明香的那双眼睛,看上去实在是太睿智了。
就像……
像一只狐狸,好像早已把她的全部都看清。
陆继红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紧张。
她认真地斟酌着用词,生怕自己说的什么信息,让明香抽丝剥茧窥探到了他们厂里的秘密。
直到明香把他们厂上个月的一项秘密数据像闲聊一样说出口。
那数字离真实的数字,只是小数点后的数不同。
陆继红:“……”
陆继红难以置信地看着明香。
心里生出了一种汹涌澎湃的情绪。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她希望明香赶紧给她一个配方。
她觉得明香一定能带着她扬名立万。
陆继红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把明香看作了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又或者是引领她向荣耀走去的……
明香和陆继红闲聊了一会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陆继红确实会是个非常好的员工。
心里有渴望、脑袋里有知识,信念坚定能吃苦。
更可贵的是,她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居然能扛得住别人的口水,不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
一个智商和情商都不错的人。
两人颇为聊得来,一聊就聊了大半天。
直到看到曾易青下班回来,陆继红才如梦初醒,知道到了午饭时间,忙不迭地离开了。
明香知道她是怕自己留她吃饭,心里觉得好笑。
这年头的人大多淳朴,实在是有些可爱。
*
明香优哉游哉养着胎,觉得自己的肚子真有意思,跟吹气球一样地就起来了。
她还是没什么大的感觉。
别的媳妇儿过来陪她说话的时候,都会说自己那痛苦的孕期。
“哎呀,明香啊,还是你好,身上没什么大不舒服。”
“你不知道我啊,那是吐到生!”
“明明馋肉得要命,却一闻到肉的味道就吐,那时候,怀着孩子却愣是瘦了。”
“我当时天天哭啊,都想着干脆自己把孩子弄出来扔了算了。”
“是啊,吐起来真要命。我也是吐。”
“不过大概三个月的时候就不吐了,好家伙,一开始不吐,我男人就要我出去伺候那些地,我说累,他还说我矫情。”
“你们好歹是都平平安安的,我啊,孩子刚怀上就见红,那段时间提心吊胆的,夜里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
明香有些讶异。
因为听说以前的女人对孩子看得并不是很重。
毕竟这时候没有什么计划生育措施,有些女人甚至生十几个都是有的。
生孩子对她们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痛苦,而且生下来后,也不需要怎么管孩子,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后世的网络视频上还有个梗。
说:以前孩子都
没那么多抑郁症的,怎么现在的孩子那么矫情,动不动就不高兴了,玉玉啦。
然后给出的说法是:以前都是放养,那些体质不好、心理不强大都被淘汰掉了。
说起来残忍,可也在明香心里形成了既定印象。
于是她就换了个方式问了一下:“姐,你看你也生了三个了,不会觉得生孩子没什么大不了吗?”
那个被她看着的媳妇儿就苦笑一声:“什么呀!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怀孩子生孩子哪有哪个舒服的,都不是熬过来的。”
“家里那些事你不得管着?地里的活儿你不得干?”
“像你大姩姐,别看她天天说怀孩子没受什么苦,能怀上她高兴。”
“哪里!你是不知道,她那时候天天腰痛得眼睛都红了,可还得去海上抓鱼,突然腰痛犯了,一脚跌海里去差点没给淹死!”
明香瞪大了眼睛:“还有这事?”
那姐姐点点头:“她不会说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也就我们这些女人在一起说说这些事,你要是给那些男人们唠叨,呵,他们当场摔门就要走的!”
又有一个人说:“对对,我男人那会儿天天去单位住,嫌我事儿多。”
另外一个人加入:“能不事儿多吗,先头三个月,动不动就想解小手,中间好一点,到了后面两三个月,那更是一晚上往茅厕跑,要么就头痛得哭起来,气得家里男人直接睡客房!”
明香:“……”
明香倒吸了一口冷气。
说实话,她对怀孕这件事也是一知半解。
但她也有些疑惑,怎么这些症状在自己身上都没有呢?
然后,才过了一两个月她就被啪啪打脸了。
这是夜里明香第三次掀开被子。
那些姐姐果然说得没错,到了孕晚期似乎就是会频繁小便。
关键是每次都解不出来多少,膀胱里永远有水似的,那种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她刚坐起来一点儿,曾易青就醒了。
起身随手把放在枕边自己的军大衣披到了她的身上,嗓音微哑。
“又想解手?”
明香脸都烫了,她再脸皮厚,遇到这种事,也还是觉得满心羞耻。
她点了点头:“嗯。”
曾易青揽着她的肩头看了看外面。
“外头五度不到,天儿太冷了。”
明香瘪嘴。
她能不知道外头冷吗?
可茅厕又不能在房间里!
明香不知道怎么的,最近特别容易生气,眼睛里时刻都有一包水似的,想哭。
明香恹恹地:“可我憋不住了。”
曾易青叹了口气,想了想,把她轻轻按回被窝。
“你等等,我去把洗脚盆拿进来。”
明香一愣:“啊?”
他什么意思?不会是那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