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僵局时刻,一个跑得最快的年轻人,冲过来高呼:“刘海质疑了兴姑的说法,子母神娘娘罚他死了儿子!”
“兴姑说得是对的!”
一瞬间,不仅是刘山和刘峰,还连同几个拐子,无一例外地感到下面一凉。
他们必须动手,才能抢回他们的子女运!
他们必须动手,才能保住他们的命根子!
就在两方人要打起来的时候,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站了出来,“山子、阿峰,你们冷静点,动了他们,以后谁往外面跑,难道刘家村以后的小辈都不娶媳妇儿了吗?”
“太叔公……”
“既然还喊我一声‘太叔公’,就听我一句话。他们几个动不得,不要结仇!”
尖嘴猴腮男得意道:“就是!还是太叔公有理,就算兴姑说的是真的,舍掉你们两个,换全村人的福祉,很划算啊。”
他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刘山和刘峰,他们想反驳,但随着太叔公的开口,更多的刘家村的人却站到了另一头。
抱着死婴的的刘海老娘刚好在这个时候跑来,“兴姑,兴姑,我是最信你的。你帮帮我,救救我孙子,是不是把他们几个切了,就能救回我孙子?”
刘海老娘仇恨的目光射向了拐子们,这可能是第一次,他们迎接了来自刘家村的仇恨。
太叔公想制止她,但跟随而来的刘海老爹和刘海本人都跟着骂,“要不是帮你们说话,我儿子怎么会死!你们该赔给我儿子!”
一方非要斩断拐子几人的根,一方拼死抗拒,就算是德高望重太叔公,也没法立刻控制住局面。
“作孽啊!兴姑,您说句公道话吧!”太叔公换了条道,他凭借自己在刘家村的地位,呼唤张牙芽,让她亲自来解决。
一声“嘎吱”门响,张牙芽出来了。
太叔公微皱着眉头,“兴姑,刘家村百年的团结,就在你一言之间有了裂缝了啊!”
听到这话,张牙芽还没有开口,刘山都先说话了,“太叔公,你糊涂了!怎么可以跟兴姑这样说话?!”
如果说之前刘家村的无冕之王可以是太叔公这样的刘家村老人,那在此时此刻,这些老人们就将意识到,兴姑已经逐渐取代了他们,成为了更具有话语权的人。
哪怕在她年轻的时候,这些人都曾经亲眼看到过她的痛苦和绝望。
刘山不仅仅是尊敬张牙芽,他还把自己和张牙芽划分在了同一边。
在他心里,兴姑明明可以像太叔公这样自私地瞒下来,牺牲他们,但她还是说了出来,足可以证明她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所以,谁也不能冒犯兴姑!
就在太叔公脸色难看,即将要开口时,张牙芽打断了他的蓄力。
“唉。都是冤孽。我知道你们都看重这些,我也请示过子母神娘娘了,尽力为你们周旋了。”
张牙芽的话,又将她往上抬了一步。
刘山和刘峰家感激得落泪,对比只知道让他们牺牲的人,兴姑真是太好了。
“兴姑,麻烦您了!”
尖嘴猴腮男在知道刘海家媳妇儿生下死胎后,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多少对张牙芽有了一丝敬畏。
这会儿,虽然心里头有些其他想法,但他面上还是说:“那最好是能两全其美了,我们兄弟几个肯定是不能丢了最重要的东西的。”
刘山怒瞪向他。
张牙芽情绪波动几乎没有,很快地说完:“用两条腿代替第三条腿,打断腿挂在子母神娘娘木像来源处四周,挂满三天,便可以返回不是你们的子女运。”
最先听懂意思的一定是当事人,刘山和刘峰在琢磨该怎么做,还有没有需要做的。
而尖嘴猴腮男几人则跟刚才一样跳脚,“不可能!”打断腿?笑话!他们不可能答应!
他们的反应落在了周围无数家人的眼中。
张牙芽不管他们怎么想,或者说,她已经能够看到明天的场景了。
于是,她重新回去,只留下一句话:“方法我已经努力为你们争取了。好好打断腿,务必要挂在合适的位置,哪怕挂三天,子母神娘娘也能保你们恢复如初。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刘山和刘峰家不用多说,哪怕是之前的做法,他们也不会放弃,更别说现在基本上没有任何影响,又不会让他们瘸腿,只是吃点苦头而已。
刘海家为了弥补之前的事情,也站在刘山、刘峰这边。
刘老角吃醉酒摔死了已经下葬,老角婶子却示意刘大角必须响应兴姑,他们要更努力,现在刘海家的又死了,说不定后面媳妇儿能有个双胞胎呢!
一家一家的,站在刘山这边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对面。
你要说切断人家根子,那大家可能很容易放弃,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只是打断腿就能帮忙挽回两人的子女运?那当然可以啦,这里的当家的,哪个没有打断过别人的腿呢?
就连太叔公,在他的理论中,此时此刻,该牺牲的就该x轮到另一边的人了。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这几个人再怎么挣扎,他们也要尝到被迫受苦的滋味了。
风,吹一会儿,又停了。
村头林子里,传来痛呼夹杂着斥骂声,又顺着风被吹走了。
至于之前那两个被绑在地上的新娘?子女运还没有回来,她们要留在村东头,跪在子母神娘娘面前祈福。
张扬用一种充满探究的眼神,直直地扫射在张牙芽身上,她感觉很奇怪,这个老人看上去在刘家村很多年了,为什么会帮她们呢?
没错,张扬现在十分肯定对方就是在帮她们。因为这很明显,什么“子母神”、“兴姑”都是迷信,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
但是,也恰好是这样一个老人,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神明的使者,说了这样的弥天大谎,可所求的也仅仅是保住她们这些被骗来的、被拐来的女孩儿们。
张扬问过好几次,但无论她怎么说,张牙芽都不理她,只让她好好休息。
宁雪很疲惫了,身上有一些碰撞带来的淤青,她觉得既然暂时没事了,就先养精蓄锐吧,拉着张扬抓紧一切时间休息。
时间流逝得很快,张扬几乎是掰着手指头判断,已经是距离那天三天两夜了,只差一个晚上,张牙芽创造的空白时间就消失了。
“难道你只是想让我们缓几天吗?”张扬又站在了张牙芽面前,看着她,眼神不明,“明天,我们又要被拖去所谓的婚礼了。”
张扬就像每一个进入绝路的人渴望救星一样,希望这个人能够将她们救到底。
但当张牙芽没有给她期望的回答时,她并没有吵闹,也没有绝望,只是愣了一会儿后,点点头回到了屋子的另一边。
然后,张扬开始思考自救,她将勺子握在手里,一刻不停地开始在石头上磨,勺子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锋利,最后被她藏到了衣服最里面。
黑夜过半,为了明天的反抗,张扬必须要恢复精力,她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立刻睡着,还提醒了宁雪赶紧睡。
效果显著,在天要亮未亮,整个刘家村最安静的时候,她被张牙芽叫醒了,一时之间大脑还懵着,但身体已经先于思考,拔出了勺子。
张牙芽看着抵在自己脖子前面的勺子,没有动,只说:“那就握好它吧,在没有抵达医院之前,哪里都不能相信。”
天亮后,那几个被打断腿的人就必须出发去医院了。这时候摸上车,是最容易混过去的时刻,她们都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路上的每一处停留点,都可能是危险地,只有他们不得不去的专业医院,才是最安全、最有可能逃跑的地方。
张扬迷惑:“什么?”
“跟我走。”张牙芽不多解释,转身便走了。
张扬好像猜到了点什么,跟上两步,随后反应过来,“不行,还有宁雪!”
张牙芽这次停下解释了:“你要是只想救她,那你可以为了救她而死,然后剩下的所有人继续在地狱里挣扎。”
“你也可以相信她,她不仅受过你保护,也有勇气和能力保护你。你一个人走,却可以不止一个人回来,救走所有人。”
张扬的喉咙干涩,她从这短短的两句话中,仿佛听见了自己所处村子里暗藏的哀痛声。所有人?包含多少人?
她们不是第一批被拐来的,也不是唯二的两个人,那还有多少人?
回头看一眼正在睡觉的宁雪,张扬张了张嘴,她真的可以吗?
宁雪翻了个身,没睁眼,但出了声:“我真的跑不动了,你赶紧跟着她去吧,我会等你带着警察来救我。”
这时候的刘家村,很安静,耳边甚至可以听到路边草丛里,传来的不知名小虫的窸窣声。
……
天亮了。
张牙芽和村民们去了树下,三天的时间,哪怕中途有人给他们喂吃喂喝,这会儿,他们也显得极其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