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呼吸声停在她的床边,随后缓缓下落,来到背对床边,侧躺着的张牙芽耳后。
“你醒着吧?”
这声音有些粗粝,是一种略微上了年纪的男人会出现的嗓音。
他看着床上侧躺着的房子主人,哦不,半个主人,这也是个租客。
醒着吧?遇到这样恐怖的事情怎么会睡得着呢?还是说,今天晚上又喝了牛奶?
不长心啊,一个人住在外面还没有警惕心,以后就会和他一样惨,居无定所,只能住在别人家。
他抬起手,带着皱纹的手指悬在张牙芽脖颈上方,等待着。
从始至终闭着眼,哪怕听到试探的话响在耳边,她也始终牢记,她今晚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吸声又远离了,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但终究她不是盲人,听力还没有经年累月地发展到更好的地步,暂时无法区分最后消失在哪个方向。
听觉无法帮助她判断,但理智的思考可以。
张牙芽心想,一个想要鸠占鹊巢的人,如果是她,在鹊发觉后,一次试探是绝对不够的。
她会退后一步,刻意放慢呼吸声,让鹊习惯之后,变得恍惚,以为她走了,然后小心翼翼睁开眼睛的那一瞬,看见她就站在旁边……
时间流逝,张牙芽的精神紧绷着,耳朵竖起来,她能听到小区里偶尔传来的人声、狗叫声。
声音不多,并不影响她的睡眠,所以她一直睡得很好,连翻身都没有出现。
床下,一直伸出半个头的人终于确定了结果,无声无息的,他收回了头,彻底融入了床底。
第73章
二十三楼, 傅江躺在床上,他辗转难眠,一会儿仰面躺着, 一会儿又翻过去侧躺。
时间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 他终于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点进小区的物业群里, 新发出的消息又达到99+了。
这些人光明正大地讨论着十一楼搬走的租客,有人跟着害怕, 说自己把家里检查了个底朝天,也有人说指不定就是十一楼的人自导自演, 就为了掩盖自己偷内衣裤的变态行径。
夹杂在其中的, 还有用代称讨论的二十二楼今天发生的事情。
傅江看着那些消息,有的年轻女生表达担心,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有的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则匿名吐槽租客就是事多。
同为租客的傅江想,都是在外地打工,他们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助的吗?
他从床上离开,踩着拖鞋来到客厅,接了一杯冷水,一口气喝完,杯子还没放下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声响。
他立刻脱掉鞋子, 光脚走过去, 对上猫眼一看,果然是姓刘的那个收废品的。
傅江恨得牙痒痒,这个偷窥狂又开始了!他真应该报警把他抓进去,要是能让他变哑巴,再也说不出话就更好了。
透过猫眼, 傅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个拖着蛇皮口袋的人猥琐的动作。
三分钟后,老刘将铁丝从对门的猫眼中取出,一切还原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但在路过傅江门口时,像是发现里面正有人盯着他看一样,他停住了步伐,酝酿一番后,冲着傅江的门口吐了一大口口水。
傅江握紧了拳头,手已经要捏住门把手了,但他最终还是忍耐住,安静地等他离开。
在他离开一分钟后,傅江整个人的呼吸才开始变重,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冲回卧室,从自己衣柜的最下面拿出了一个盒子……
十分钟后,他整个人显得阴暗了许多,在厕所用冷水狠狠冲了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的人脸,又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
随后,他擦干净水珠,来到玄关穿鞋。想了想,他拉开鞋柜,拿出了一个包裹严实的鞋套和一个很小的工具包。
准备工作做好后,傅江戴上手套和口罩,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去按电梯,而是轻车熟路地通过另一边的楼梯下到了二十二楼。
来到张牙芽屋外,傅江摸上了她的门,他小声呢喃:“我不是故意想私闯民宅,我是担心邻居,这不算要控制的行为。”
傅江想,她这段时间又被下药,今天身体又不舒服,晚上吃了药,肯定会睡得很沉,要是有坏人来了,她可能都不知道……所以他得帮忙看看。
自我说服之后,傅江从工具包里取出铁丝线,用一种甚至比老刘还要娴熟的手法,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只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咔哒”。
随后,傅江迅速闪身进去,关门前,他还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确保没有人在附近,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又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咔哒”。
傅江没有在客厅停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阳台晾衣服的地方走去,但多走几步后,猛然停止,用力砸了以下自己脑袋后,更改了路径。
很快的,继门响的声音后,张牙芽又听到了第二道呼吸声。
与此同时,张牙芽发觉了另一个人停留的位置。
原来就在她的下方,像一个影子待在她的床下,也许每天早上,他都躺在那里面,侧着头,看着她的脚踝落下,看着她时进时出。
两道呼吸声在同一个晚上终于汇合了。
张牙芽辨别着呼吸声与她的距离,同时,她思考着,傅江到底是出于善意来的,还是更多的是因为知道她会被别人无声无息地下安眠药,晚上会睡得很沉,所以忍受不住,放纵了自己的怪癖呢?
安眠药的作用是有限的,人的身体会产生耐药性,适当地表现出来,会更加可信。
于是,在傅江走到床边,不小心发出声音时,张牙芽猛地翻了个身,吓得傅江差点倒在衣柜门口。
底下那人的呼吸却没有变化,至少傅江完全没有发觉。
一分钟后,傅江确认张牙芽只是换了个睡姿,并没有醒来,他松了一口气。
但这个小插曲让他原本的安排出现了问题,他明明告诉自己,他进来是为了守护。但现在,他分明还是出于对立的一面。
可已经做了,那他难道要放过这个机会吗?
傅江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他想起自己头顶重新塞回去的箱子,里面已经有很多重要收藏,但还可以多出一些位置,用来迎接新的藏品。
他的手朝着衣柜的方向伸去,在他背后躺着的张牙芽无声地睁着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衣柜被打开了。
房东阿姨是个难得的好房东,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但客观上讲,她的租房配置很好。
衣柜被完全打开也没有发出“吱呀”声,像是一只乖顺的野兽,配合地张开了黑盆大口。
傅江的准备工作很到位,他熟练地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功率的电筒,打开后,照亮了柜子里的一小片区域。
傅江开始翻找起来。
张牙芽盯着那片光,这光源很柔和,但又能照得很清晰x,看上去应该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张牙芽知道自己的衣柜里衣服的摆放规律,在看到傅江的手摸到最里面的一个小篮子后,她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傅江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花纹和手感,他知道自己应该走了,不能在原地逗留,否则就容易再次遇到上次那种糟心的情况。
立刻关上衣柜,傅江得意之余,在将“藏品”收进口袋里时,不小心将铁丝遗落在了地上。
他离开了卧室,本应该迅速回去的人,却因为贪心,脚步朝着阳台的方向挪去了。
闭着眼的张牙芽嘴角似乎有轻微的弧度,但细看又找不到了。
从床底爬出的人只扫过她一眼,便自发出去解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竟敢闯入他领地的家伙了。
“啊!”傅江发出了短促的惊呼声,随后被人狠狠压倒在地。
一双有力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在他头上砸落,他的脑子被砸晕了,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男人。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在口袋里摸索,当他握住螺丝刀把手的那一瞬间,他双眼瞪出,满眼血红,整条手臂用力,狠狠将螺丝刀刺入压在他胸口的腿。
鲜血润滑了他的手,也让身上的人痛得无法继续压制他。
作为成年男人的傅江猛地用力,便将这人推翻在地,但被击打多下后,傅江眼前一阵阵发晕,站不起来,只好在地上爬行,他努力辨认方向,朝着门口方向前进。
鲜血流下,滴溅出了一条完完全全的线路。
但才爬行几步,被腿部的疼痛刺激得更加疯狂的男人就一把扯住了傅江的腿,生生将他拖了回来。
两人扭打起来,傅江现在已经意识到了,他今天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这个男人就是十一楼那个不速之客,而这个二十二楼就是他给自己新找的住所。
他今天不应该来的!
强烈的后悔和对失去生命的恐惧,让傅江爆发了惊人的力气,他抓到一个不知名的摆件,拼尽全力砸向了男人,像是将他一开始的伤害全部回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