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点头，“去吧。”
她片刻都不犹豫，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门一关，堵着的半口气像是泄了气，但恶心劲儿迟迟未消去，杨喻绮在马桶边上酝酿了许久，还是吐不出来。索性去马桶里催吐。吐了一阵，按下冲水键，合上马桶盖，拿了一圈马桶垫，彻底瘫坐在上面。
天旋地转的。
太恶心了。
缓过神来后，杨喻绮去洗手池收拾了一番，看着镜子里双颊绯红，眼神迷蒙，饱含一层水意的女人，有种梨花带雨的凄美。
她并不想这么快回去。
于是，在一拐角处，她发现尽头有一扇门，通往外面的后院，径直走去。
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酒意。
这处中式庭院有假山流水，颇为雅致。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男人在聊天，一个在抽烟，另一个背对着她。
不知是不是幻觉，她总觉得这身影太眼熟了。
属于赵霖身上的那种气质和感觉，她不用看脸，远远就能认出来。
他恰巧也回过头来，两人目光在黑夜中静静相触。只见他和旁边抽烟的男人说了什么，就径直走来。
不知是不是那几天在野外录节目惯了，见赵霖出现在这种高档会所，莫名违和，就很像是一辆跑泥地的牧马人驶错跑到了三里屯网红店。
哪哪都不对。
他今天穿得比起平常微正式了点，米黄色POLO，万年不变的黑色长裤，只是，他肩宽平直，这衣服穿得还挺板正的。
比起在节目里穿得那些乌漆嘛黑的深色，这种浅色显得人清爽干净，加上他那利落的短发，难得能把这种死亡的POLO衫穿得没这么老登味，相反多了几分干练的精气神来。
杨喻绮想着，忽然用目光有意无意地丈量一下面前人的身高来。
杨喻绮本人身高一米七，她踩着带跟的鞋，赵霖也只是比她高出一点——
目测一米八？
也不高。
赵霖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杨喻绮佯装一副过来享受晚餐的口吻：“看风景。”
赵霖口吻正经，“有什么好看的，树是假的，水是自来水，草皮也是假的。”
“......”
杨喻绮浅浅想翻白眼。
简直完全浪漫过敏的铁直男。
“假的又怎么样？总比看你好吧？”她没话找话怼。
“我至少是活的。”
“.......”
赵霖看了一眼杨喻绮被无语梗住的表情，勾起嘴角。
虽然光线暗，但近处看，还是能看得出她脸上的妆容精致艳丽，但还是能捕捉到一丝疲惫，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状似随意问，“所以，你在这吃饭？”
“嗯。”杨喻绮道，“我是意外你在这吃饭。”
赵霖不解，“怎么说？”
“我感觉你是那种吃饭会吃蒸鸡的老式餐厅的old man。”她故意重音放在最后。
“old man？”赵霖微微挑眉，“你未免对我偏见太深了。我们同龄吧？”
“我说的是心理年龄。”
赵霖不想斗嘴了，嘴角依然弯着，“行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或许是夜风让人放松，或许是面对他无需伪装，杨喻绮感觉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她注意到院里那个频频张望的男人，抬了抬下巴：“你朋友？”
赵霖点了下头，“嗯，我和他，还有几个同事过来吃饭。”
“这样啊。”
“嗯。”
话题一落，安静了两秒。
杨喻绮看了下时间：“我得回去了。”
赵霖：“你还没吃完饭？”
“没呢。”
赵霖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还有她的脸色，但他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道，“去吧。”
杨喻绮转身走了几步，他想了想，在后头叫住了她，“你大概几点结束？”
他后半句话是，如果时间差不多，他没喝酒，如果顺路的话能捎上她回去。
但那句话他没说。
“不知道。”杨喻绮回头，“怎么了？”
“没事，你回去吧。”
杨喻绮也没多想，沿着走廊，走到了尽头的那间包厢门。
推门之前，深吸口气，站定了做好了心理调整，进去的时候，她扬起职业化的微笑来，“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王晨已经喝得红光满面了，朝她招手，“刚和你陈老师聊天呢，说你打电话这么久，估计是去补妆了，可我猜啊。”他带着醉意笑道，“你这姑娘肯定是顶不住，偷摸吐去了吧？”
他顺手给她倒了杯温水，“来，喝点热的，养养胃。”
杨喻绮看了一眼旁边的陈芸，陈芸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意会到了，还是低头接过，低声道了句谢谢王导。
王晨显然兴致还很高，醉醺醺地提议电话再叫上几个人，转场去KTV继续后半场。杨喻绮一听笑容僵了一下。
她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里上，都在抗拒，而且，她知道，去了KTV极有可能会发生什么。陈芸其实也不大情愿，但碍于面子，只好应下。
“小绮一起去吧？”王晨问。
杨喻绮立刻换上歉意的表情，声音也软了几分：“王导，我真有点到极限了，头昏得厉害，怕过去反而扫了您的兴。”
王晨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也不好强求了，“还是身体要紧，没事。”
陈芸看了她一眼，杨喻绮故意避开视线，心想只要咬定身体不适，陈芸在王晨面前也不好说什么。
人走后。
杨喻绮本打算走，后面服务生追来，拿着一管YSL口红，“女士，这是不是你的？”
杨喻绮啊地一声，心想应该是去卫生间补妆落在洗手台上的，接过来道，“是我的，谢谢啊，我落了。”
“客气，找到就行。”
杨喻绮把口红放回包里，往前走。
没走几步，发现酒精作用下脚有些虚浮，根本不行，担心踩着有跟的鞋会崴到脚，见这是柏油路，路面干净，索性就脱了。
夜里，一个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的女人，深夜拎着高跟鞋赤脚走在街边，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杨喻绮拿起手机，在犹豫要不要叫小朱过来接她，但昨天小朱和她请假了，她也不想打扰她，想着还是打车。但附近是酒吧区，排队人数众多。
一辆路过的私家车靠近，司机探出头来打量她一眼，“美女，坐车不？”
经历了那场酒局，杨喻绮对这种油腔滑调的称呼应激了，下头得要死，冷脸摆手，仿佛挥去苍蝇，“不用，谢谢。”
那车刚走，又一辆车从她出来的路口驶来，还按了下喇叭。
杨喻绮头都没抬，语气颇为不耐烦，打发道：“不去。”
落下的车窗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你不去哪？”
杨喻绮微微一怔，抬头，车窗内的男人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好笑的笑意来。
第13章 他微怔
两小时前。
会馆内。
今晚是赵霖导师陈一鸣做东，为高升某自然保护区副局长的同门师兄汪柯庆贺。赵霖作为导师颇为器重的学生，自然被叫来作陪。
陈一鸣提一杯，“这顿饭呢，庆祝我汪师兄高迁，正好赵霖也刚忙完回来，大家一起聚聚。来，大家干一杯！”
盏杯相碰。
席间，汪柯侧身问给他倒酒的陈一鸣：“赵霖录的什么节目？”
陈一鸣介绍：“一档户外综艺，穿插点生物科普，现在年轻人爱看这种节目。”
汪柯指尖擦了擦热毛巾，点评道：“这个可以，现在还是得贴近年轻人关注的东西，用这种方式去宣传科普，这个立足点挺好的。”
陈一鸣介绍了几句，示意旁边的赵霖，“你给汪老师仔细说说。”
赵霖将节目模式、录制趣闻一一道来。
陈一鸣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上回让你去找人签名的事儿，办妥了吗？忘了问你了，今天童童还问我来着。”
“给您带来了。”赵霖从随身背的黑色双肩包里拿出了几张明信片来。陈一鸣接过看了一眼，随口问道，“和这些明星相处，感觉怎么样？”
“都挺好相处的。”赵霖言简意赅。
身旁的林骏军瞧一眼这桌面上这粉红泡泡的设计卡片，啧了声，“天天对着大美女做节目，什么感受？”
赵霖拿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口茶面，含糊道：“能有什么感受？到那就是工作，哪有心思想有的没的东西。”
“你这就不懂把握机会了不是？天地为媒，日月作证，多好的机会？终身大事办了，你师母也不会天天着急给你找对象。”
“说的好像师母没给你介绍对象一样。”
“我们俩能一样？我是没机会，我一搞分子生物学的，成天泡实验室，见个活人都难。你搞动物研究，天南海北地跑，机会自然多。可惜我这一肚子恋爱理论，没处施展啊。”林骏军故作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