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檀道:“自古以来,商人都干不过政客,欢宴流光城之所以能在晄桦两国之间屹立多年稳赚不倒,是因了它年年缴纳的赋税让两边朝廷都满意,如今两朝都风云不定,幕后推手亲自来这同他商讨,他斟酌一番选定新主,钱自然能源源不断地来,他是个有眼力见的人。”
冥冥之中局势发展到了战弦紧绷的地步,但一切又都有迹可循,从萧殷时十几年前藏身大晄筹谋开始,从凤霆霄二十几年前用高聿恶灵岛敛财之计开始,历经多年,他们终于要亮出自己的爪牙,而与此同时,风檀也向着自己的信仰坚定前进。
山琪道:“风云将起,没人能独善其身,我们的兵力与他们相差悬殊,何以杀进金銮殿?单说今日这开拔之资,咱们这些兵力,如何抢得出来?”
血月港的水流在红日初升中呈淡红色,像血镜般照亮三人的身影,其中山琪身量最高,像是一株挺拔的橡树,风檀欣赏着她的英姿,道:“招数用得好,四两也能拨千斤,咱们战士体力比不得罗煞军,可用上了新型武器,却可以以一当十,甚至当百。”
风冰竺闻言还算镇定,像是早有预料,山琪却睁大了眼睛,声音也提高了一点,道:“什么意思?”
风檀拿出两支狙击步枪递给她们,道:“今日,我们不妨就检验一下御龙营过往数年的模型练习成果。”
山琪从前只看过它的画像,如今终于见到了真容,眸中泛红,手也有些哆嗦,声音哽咽起来,“当年我爹趁着我娘不在,把我卖给一个老汉换银子,只为了给阿弟凑学费,那时我便暗暗发誓,终有一日,我要让他知道我一点也不比阿弟差,我也可以有一番本事!可这世道却把我的路堵死了,科举考不得,商女遭人耻笑,从老汉那逃回家只换了句不守妇道,除了嫁给那老汉竟无活路!”
她说完擦了擦眼角情不自禁流出的眼泪,掂量着狙击步枪,语气铿锵,“这世道,我一定要将它翻了!”
风冰竺也接过狙击步枪,向来冷淡的眉眼里漾出一点笑意,“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风檀看着她们情绪激动的样子,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先生把她揽到膝上,边摇着蒲扇驱散夏夜的潮热边说:我不想她们再被待价而沽,她们愿意相夫教子安于后宅的,我不干涉,但她们想要为自己活一次的,不能连条路都没有。总有人要做开路人,为了后世的她们,就从我风有命开始。等你长大的那一天,她们会是你的臂助,我会为你训练出一支最善于握枪的精锐,就叫做御龙营!封建王朝皇帝愚民,我们就御龙。
河面上昏红鹊影蹁跹而过,擎苍利爪狠抓,将它叼入口中,鹰隼邀功般地看向风檀。却见少年打扮的主人注意力一点也没分给它,而是将一支一支地狙击步枪分发出去,她站在港前,身后是滔滔红河水,“诸位请杀出一条血路来为我重返大晄官场开路,我再为她们开路!”
枪声响起了,候在黄金矿外的士兵吹响号角,弹出信号弹来聚集军队,罗煞军与御龙军厮杀声混成一片。御龙军过往受过的训练在这一战中得到了质的提升,前军近身搏杀时后军将对手一枪毙命,这样的打法,即便罗煞军以超出常人数倍的体格过往百年横扫各大战场,今日也罕见地不大能从容应对这支瞧起来仅有他们一半体格的御龙军。
罗煞军伤亡惨重,御龙军第一部队冲进黄金矿的重重关卡迅速搬出黄金,第二部队为她们保驾护航作战射击,两支队伍配合无间,第三部队瞅准时机即刻将大船开到港口,与第二部队合击继续护送第一部队的士兵将黄金运送到船上。
风冰竺率人掏空了黄金矿,鱼汝囍和郑清儒正好策马带着孟河纳布尔奔来,看到久违的孟叔,风檀眼眶红得厉害,眸中迅速聚集了水汽。
孟河纳布尔下马,轻拍她后背安慰道:“叔,没事。”
风檀由尚春香在宫中照料八年,在宫外由孟河纳布尔看顾九年,他被萧殷时扣押的这些日子,风檀所有的至亲都离开了,许久以来的委屈与惊惧倾泻而出,她像是见到了亲切长辈的小孩,闷声道:“孟叔,谢谢你没事。”
孟河纳布尔看着她的眼睛,道:“不要,哭,眼睛会,难受。”
大船即将启航,他们踏上踏板,船周布满狙击手以防罗煞军反杀过来,而大船尾部,缓缓驶来一艘朱红色龙纹高大官船,微生弦站在船头,身边两侧皆是锦衣卫,他两臂撑在船边,好整以暇道:“永乐公主,卑职领命而来,请公主尊陛下旨意,随卑职回宫吧。”
他这边想要拿人回去复命,萧殷时和凤霆霄两人听到属下禀告也匆匆赶来港口,满地横陈的尸首不难看出这里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事,御龙军竟能击得败罗煞军,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凤霆霄眯了眯眼,看着他们胸|前的弹洞,对着萧殷时冷笑道:“罗煞军也不过尔尔。”
猩气的河风刮不走萧殷时漆眸里聚起的戾气,前几世都不曾发生的不测在这发生了,基业半毁在风檀手中,她却施施然高站船头,指挥着船上炮弹手朝着锦衣卫官船开了一炮,随后拿枪对准他的方向,砰得一声开了枪。
“再敢拿这把枪对着我,孟河纳布尔会付出代价。”
这句话在孟河纳布尔被救走的时候就失去了效力,所以风檀无所畏惧。
“呵,风檀,”萧殷时仓皇躲开,他玩火却被火舌烧了眉毛,眉眼间慑人的凶戾不再掩饰,悉数迸发出来,沿着腥风压到风檀跟前,“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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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正片开始!厮杀较量开始!我与审核的较量也快开始了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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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上前些日子写啦,最近十一点左右更新,要是写得快就会提前一些,尽量每天都更,呜呜当然被学校强制爱了会在文案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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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学堂
清晨时分帝京天空起了乌云,霎时功夫便开始扯雷打闪,豆大的雨点砸在鹅卵石街面上,不到一会儿街上便积水成河,豪雨哗啦啦地下,平日里繁华的街坊变得萧瑟,更透出一股风声鹤唳的氛围。
两个月来,帝京发生了件大事,一份由东南总督宁显亲自签发的移文到阁,禀报再次肃清了卷土重来的御龙书院,收缴了她们所有的书籍和笔墨,顺带请求内阁颁发邸报查封所有私立书院,严令其限期解散,彻底扼杀住这股屡禁不止的女学之风。
查禁书院的诏令颁布之后,地方官便加大了对当地教育场所的监督力度,官员们铆足了劲应对这场无形之战,殊不知,一场更大的阴谋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十六台大轿稳稳落在宫城门口,周边的小厮被雨水淋得全身透湿,一柄五尺大的油绢纸伞罩在轿顶,随着轿内人出轿的动作而稍稍移动,将老天爷泼下的雨水挡了个完全,一点也没有溅到他身上。
景王瞄了眼巍峨的宫阙高阁,伸了伸脊背,揉着后腰道:“许久没来宫里了,今日出行正好,天凉快!”
随侍奚卫方高举重伞,道:“王爷,跟陛下约定的时辰马上就到了,咱们得加快些脚程。”
景王笑道:“可不能让皇兄久等,快些则个!”
亲王入宫不坐轿撵,走到太极殿前的这段路,景王的袍脚鞋袜便因淌了雨水的缘故全湿了,候在太极殿外的蓝衫太监见亲王觐见湿了衣衫,上前迎来道:“王爷,还请更换衣衫鞋履。”
这样的待遇也只有亲王才有了,景王很是受用,去偏殿换了身干爽的亲王袍服才踏入太极殿。
太极殿中,崇明帝眉目间压着阴沉之色,见景王进殿把手中的账本轻轻合上,抬手免了缛节,将手中账本递给他,道:“你看看。”
景王接下账册,只见封面上写着“户部大晄崇明十六年总账册”。
他翻看账册,道:“去年全国上下收缴的税银较之前年少了一大截,今年税银看起来甚至连去年都不如,收支不能相抵,可是......哪个衙门的帐不对?”
崇明帝仰首看了眼太极殿的牌匾,太极太极,他治下手段便是太极,八年不上朝,政不由己出,由得底下人去做,做得好升官进爵,做不好贬官败走,内阁和司礼监是他的手中利器,如今账册难平,他们也学会了互相推诿,谁都不认谁的帐。
盛洪海道:“不仅仅是哪个衙门的帐不对,是大晄收入的确在下降,幸亏自临漳海域拿回了绝大部分失窃银两,否则今年的难关会难过得很呐。东南边疆要抗倭,西北之地自年初起便水患灾荒连绵不断,百姓难过,税银难收,最棘手的还不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