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路艰险,雪山之上冰雪易塌,冰天雪地中要边躲避追兵边计划下一步行进路线,一路上耗神又耗力。
索塔哈可汗营帐距离雪域神山不远,风檀和阿日斯兰走了约莫大半日的脚程方看到零零散散的蒙古包们,这半日间阿日斯兰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沉降下来。
风檀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我倒是更加明白索塔哈为什么这么急需南迁了。”
路边大大小小冻死的人不计其数,索塔哈本就地处严寒地带,再加上这几年冬季气温越来越低劣,索塔哈南迁是势在必行之事。
难就难在索塔哈紧邻的大桦朝虽地域广袤,却没有君主会为索塔哈割地,尽管索塔哈需每年上天朝朝贡,但这点供奉对于疆土的价值来说九牛一毛。
阿日斯兰攥紧缰绳,回眸看着风檀,琥珀色眼睛里似藏星海,“雪山难以变青山,长生天下的索塔哈,子民需要新土地,我会带他们找到安居乐业的家园,正如你要为她们开拓出一条光明的前路来一样。”
他们是天生的犟种,是激进的改革者,身上迸发着属于青年的朝气,向死而生。来年索塔哈长生天下温暖适宜的温度和大晄土地上敲响的自由之钟是他们要的战利品。
少年人应有大义。
风檀呼吸微滞,看着远方隐隐可见的蒙古包跳下马来,发带飘过脸庞,她轻拂开,语气轻渺又有力量,“会如愿的。”
“三王子!”
远方传来一声呼喊,王帐中阿日斯兰幼时玩伴敖登草原上骑马而来,三股辫随风扬起,身后踏出一片灰尘。
绚烂的日光照在他黢黑的脸庞上,映出属于草原人的粗犷,他看着风檀的眼睛闪了一闪,又迅速恢复正常,道:“三王子,王上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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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还在看的大家!最近工作不太忙,会努力保持更新的!
第124章 靠山
帐顶高悬,以金丝银线绣就的苍鹰图腾展翅欲飞,四周的帷幔层层叠叠,皆用上等的丝绸织就。地面铺着厚厚的兽皮,柔软而温暖。
阿日斯兰脚落无声,抬眸看向以整块沉香木雕琢而成的王座,俯身下跪道:“儿子参见父王!”
博日格德从王座上走下来,将阿日斯兰搀扶而起,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一别几月,我儿消瘦了不少!”
阿日斯兰笑道:“桦朝的牛羊没咱们索塔哈鲜,儿子是得瘦。”
“哈哈哈!”博日格德大笑,生了纹路的眼周挤压在一起,在岁月的沉淀中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美,“我儿自小就是长生天下最英勇的儿郎,为了索塔哈,你辛苦了!”
阿日斯兰事情还未办成,父王心情不该如此放松,他心中一动,说道:“儿子何谈辛苦,索塔哈来年隆冬依旧难捱,今年务必想个办法解决才是!”
博日格德看了一眼随侍特木尔,特木尔上前倒了杯奶酒递给阿日斯兰,道:“三王子喝杯奶酒润润喉吧,王子有所不知,咱们如今南迁有望。”
奶白的酒液顺着长了胡茬的下巴流下,阿日斯兰用手背随手一擦,琥珀色的眼眸陡然一亮,道:“怎么回事?”
博日格德但笑不语,特木尔倒是多长了个心眼,试探着询问道:“三王子,与你同行回来的那个小兄弟是何身份啊?”
风檀男装惯了,且她那张脸太出挑,所以一路北奔逃亡时依旧穿的男装。阿日斯兰思忖着特木尔话中之意,谨慎回道:“她是我在桦朝交的......挚友。”
三王子从小到大称得上好友的只有敖登一位,此人能被阿日斯兰奉为至交,足以证明她在阿日斯兰心中分量不浅,如此一来,面对桦帝的要求,倒是有些难办。
特木尔与博日格德对视一眼,两人多年主仆,颇有默契地选择隐瞒阿日斯兰事情因由,毕竟阿日斯兰的心意在整个索塔哈生死难关面前,显得微乎其微。
博日格德看了眼帐外,道:“估摸着时辰,你两个哥哥为你准备的篝火晚宴要开场了,叫上你的好兄弟好好玩一场,回家了就放松放松精神!”
阿日斯兰见他们二人不愿多言,便知从他们口中得不出什么讯息,便道:“哥哥们准备得如此隆重,儿子定不辜负就是。”
“好好......去吧,”博日格德看着小儿子即将撩开王帐的身影,手指紧了紧,“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回首看去,道:“父王还有什么事吗?”
博日格德将话咽回腹中,转身重新坐回王位,道:“没了,去吧。”
待阿日斯兰离开后,博日格德才缓缓开口,“他自小没有母亲,如今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要夺走他的好友。特木尔,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特木尔知晓可汗对小儿子的偏爱,若不是索塔哈实在走投无路,他也断然不会选择欺瞒阿日斯兰,宽慰道:“三王子侠肝义胆,索塔哈子民与好友孰轻孰重,他明白的。您不告诉他,便是对他的仁慈。”
***
暮色四合,苍穹如墨,草原之上营帐错落,彩幡飘扬。营地中央,柴薪堆叠,士兵手持火把轻触柴堆,刹那间,火舌蹿起,如赤龙腾空,照亮了整个草原。
火光燃起了少年少女的欢喜心,他们远远地看到阿日斯兰大步走来,起身欢呼,兴高采烈的模样让气氛更加热烈。
“三弟,你可算回来了!”来人脚蹬一双鹿皮长靴,身着绣着繁复精美的草原纹样,头戴雕琢着栩栩如生的苍狼图腾的发冠,面容斯文俊秀。
青年正是索塔哈大王子。
“大哥,别来无恙。”阿日斯兰看到大王子,眸中笑意变淡了许多,眸光稍后移,又对二王子礼貌性颔首。
二王子自小性格阴柔,说起话来从来绵里藏针,道:“三弟是瘦了不少,此次桦朝一行,必定受了不少苦。咱兄弟三人太久没见了,今夜一定要不醉不归,玩个尽兴!”
“阿日斯兰!”一红衣少女掣马而来,距离相近时飞身落到三人身畔,独独围着阿日斯兰转了一圈,欢喜地锤了锤他的胸口,道:“你这次离开好久啊!”
阿日斯兰不着痕迹地避开,笑道:“其其格。”
其其格撇撇嘴,她是王族旁支嫡出最小的女孩,性子高傲热烈,却在追求阿日斯兰的过程中缕缕碰壁,见他还是对她避之不及的模样,哼了一声,寻了个地方坐下。
晚宴载歌载舞,大王子与二王子对视一眼,彼此眸中算计微一交错,二王子率先开了口,对着阿日斯兰道:“咱们兄弟几个好久没打过马球了,今日三弟刚归,要不要与大哥二哥比试一场?”
在座的不少是他们两人的手下,闻得此言,皆起哄道:“阿日斯兰王子是咱们长生天下最英勇的儿郎,何曾畏战!”
“先王曾定下,马球乃军中戏,可练骑兵,强武力,能胜的子孙便是长生天选定的继承人。三王子自小英勇善战,每每与两个哥哥对打,都从未输过!”
“......”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在周遭哄乱成一团,舆论面前,阿日斯兰骑虎难下,他用手指轻摩挲了下腰间弯刀,睫羽低垂,掩下眸中思量。
老大和老二是如何知晓他如今内力全失的?
空有武力,没有内力,他不是老大老二的对手。
他们是存了心让他今夜出丑,并且告诉在座诸人先王所言并不奏效,索塔哈的继承者不能是一个内力全无的废物。
其其格看出阿日斯兰面露不虞,又蹭的一下从场中席位中站起,走到阿日斯兰身畔,微抬起下巴对着大王子道:“阿日斯兰刚回来,马球赛何必急于一时。”
大王子微笑不语,二王子面无表情。
其其格看着他们两人,恍然想起幼年时他们设计杀了阿日斯兰最爱的小马,看着阿日斯兰抱着马头痛哭,也是这副表情。
她怒气上涌,上前一步时被阿日斯兰拽住了胳膊,听得他道:“好,规则。”
大王子道:“两人一组,咱们一局定输赢。”
二王子紧接着道:“只打一局,累不着人,好让三弟好好休息休息!还是老规矩,我与大哥一组,三弟与敖登一组,不过嘛,敖登近日腿受了伤,不知能打还是不能。”
敖登站出来,两条粗眉倒竖,高声道:“我能!”
阿日斯兰看了眼他腿上的绷带,道:“不必,我......”
“我跟你一组!”其其格不忿,声音有些尖利,“我在女子马球队常是第一,不会丢了你的脸!”
哨响清脆,比赛正式拉开帷幕。刹那间,骏马奔腾,蹄声如雷,大王子挥舞鞠杖,如猛虎下山,马球在四根鞠杖之间来回穿梭,让人目不暇接。
二王子知道阿日斯兰在桦朝内力全失,却没想到仅凭武力他依旧勇猛如此,如风驰电掣般冲来,挥杖拦截即将攻入球门的马球。刹那间,两根球杖交击,火星四溅,清脆之声响彻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