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夜她甚至一眼都未曾在自己身上停留。
如今方知,佛说八苦,求而不得,是有多苦。
不,即墨随目光一凝,最后望了一眼风阮已熄烛的房间,踏步离去。
他不会求而不得,等明日回京,他会亲自准备帝后大婚,保南诏百年太平,他会让她成为他独一无二的皇后。
即墨随想通了一般,嘴角勾起,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
第30章 太子是个绿茶男
岐水镇的妖物并未降服, 是以第二日这酸雨依然在下。
风阮沉沉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已经巳时三刻,她看了一眼浑身上下被风灵已经包扎好的伤口, 双腿轻微一动传来钻心的疼痛。
风阮皱着眉头, 双腿怎么依然不能走动?
风灵端着汤药进来的时候便瞧到风阮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将汤药放到她掌中, 说道:“公主, 你这双腿,恐怕得再养几日才能行走了,这几日呀, 你就在床上好好养伤吧。”
风阮一口将苦涩的药汁灌下,问道:“师父呢?”
风灵自荷包中拿出淡黄色的蜜梨糖放到风阮口中, “清守道长有事先走,命清御道长带着一众玄清宗弟子捉拿妖物。”
“太子去了太守府, 好像是要斩杀太守,开仓放粮什么的, 太子令禁军看守在客栈之外,公主在客栈中休息一两日之后再与他一同出发回京城。”
风阮哦了一声,风灵瞧出她想问什么,说道:“琴师被太子的禁军抓了起来,过两日同我们一同回京城。”
风阮垂下眼睛, 静默不语。
风灵同风阮一同长大, 自然猜测得到风阮心中所想,她蹲在风阮床侧, 仰着头道:“公主, 你要知道,你跟他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的。”风阮低声说了一句, 也不知是说给风灵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有了玄清宗相助,岐水镇的事情料理得很快,清御道长带着一众玄清宗弟子启用阴阳阵,将胥绿困阵中,由清御亲自将其灭魂。
即墨随命岐水镇周围富户开仓放粮,允诺朝廷会进行补偿,又将岐水镇太守当街斩首,以儆效尤。派一众部下安抚民心,挨家挨户派送粮食伤药。
等事情解决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日,这三日里风阮的双腿养得也可以下地行走,不过不管她走到哪里,风灵就跟到哪里,恨不得让她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四月,胥绿的离开使得岐水镇的天空露出了久违的太阳,春光一片大好。
阳光明媚,陌上花开,正是回程时。
一大早,客栈门口便热闹了起来。
今日风阮便要跟随即墨随启程返京,腿上的伤虽然见好,但胸前被瞿囡囡那一刀插得太深,一受风便容易咳嗽。
风阮穿着一袭淡蓝色裙衫,梳着民间女子的发式,绸缎般的长发披于身后,在晨间的阳光下闪耀着墨色光辉,她莹莹孑立于客栈门前,不知在想什么,看着禁卫们准备粮草,准备马车,有些出神。
即墨随自客栈中下楼便见到她这副模样,像是一只轻飘飘的蝶,风一吹便会飞走。
他上前将手中的蓝底玉兰绣花披风披到风阮身上,“这里风大,上车罢。”
风阮阻止了他为自己系披风的手,说道:“多谢殿下,我自己来。”
即墨随顿了一下,双手自她脖颈前离开,告诫自己莫要着急。
清御师叔同玄清宗的弟子们需要先回宗门,再转至京城降服妖蛛。风阮是和亲公主,只得跟随即墨随先行回京。
没有了玄清宗的咒法加持,若是要回京城,仅靠车马的话,需要跋涉一月。
即墨随到底与风阮尚未成婚,不好同乘一车,两人的马车先后而行。
马车一路行至岐水镇渡口,风灵搀扶着风阮上了船。
太子回京,岐水镇新任太守连忙派亲信自隔壁的岐阳镇调了一艘最好的官船来,船体颇大,船舱内房间也多,就连为太子解闷的歌女舞姬都安排好,一并为太子送上了船。
阳光倾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风阮立在船前,目送着渐行渐远的岐水镇。
风灵将热药端来,“公主,该喝药了。”
风灵每日里一顿不落地为风阮熬药,监督喝药,年纪不大却活脱脱像是一个管家婆。
风阮弯起眼睛,笑道:“风灵,你这副模样,以后的夫君会害怕的!”
风灵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公主是公主,夫君是夫君,夫君怎可与公主相提并论?”
夫君可以再换,公主只有一个。
风阮哈哈一笑道:“不如这样,下月我大婚的时候,风灵你回南诏吧,王兄不靠谱,我拜托祖母帮你物色几个如意郎君可好?”
风灵就知道风阮这几日郁郁寡欢,病情不见起色是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
去年初来华朝之时,公主心中无牵无挂,自然和亲什么的也不甚在意。
如今定下的婚期在即,她喜欢上了别人而不得法,那人又为护她安然离开岐水镇,不幸被太子抓住了行踪,马上就要被处死,公主不是束手就擒的人,想必脑海中一直在思考如何破解这一困局而不连累周围人,所以这才半调笑着想将她送走。
风灵扳正风阮的肩膀,一字一顿道:“公主,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
风阮抿着唇,静默许久,道了一声:“好。”
在船上这几日中,风灵同风飞飞玩得不亦乐乎,仅仅几日,凤飞飞便长大了许多,风阮一只手掌都快握不住,这样的生长速度不禁让人有些咂舌。
船行驶了两三日之后到曲明府停下,此时风阮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胸前的伤口也有了愈合的趋势,风灵这才不坚持为她熬药,而改成每日里抹药。
曲明府位于华朝西北之地,民风淳朴,以灯景闻名。
风阮到的这一日,正值四月四,曲明灯景节。
车马走在曲明的主路上,便听得今日民生鼎沸。风阮从马车内探出头来,看着曲明的灯会盛景。
路边家家户户都张挂着各色彩灯,富户人家门前建造着用竹竿搭成过桥的灯棚,上面挂雪灯一,灯球六,曲折小巷中的穷苦人家门口挂着两颗彩灯。
风阮瞧着这盛景,不禁有些感慨,同岐水镇饿殍遍地的模样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上人间。
日暮西山,属于曲明一年一度的盛夜才刚刚开始。
即墨随下马走向风阮,敲击了两下车门,沉冷的声音夹杂着一点小心翼翼,“风阮,今日曲明灯节,我们今夜在此处停宿,明日再启程如何?”
风阮行动不便,风灵跳下马车,似有意似无意将即墨随往旁边一挤,伸出一手搀扶住风阮。
风阮借着风灵的力下了马车,对即墨随笑道:“你安排即可。”
她对他笑着,即墨随却感受得出来,这同那夜她对弗彻的笑意并不相同。
她对他的笑不是疏离客气,就是暗含讽刺。
可他在龙王庙那夜明明看到,她对弗彻的笑满眼都是欢喜。
即墨随压下心中层层翻涌的郁气,道:“那今夜便与我一同出行赏灯景罢。”
风阮应下,没再看他一眼,去了客栈休息。
曲明灯景甲天下,今夜的街市彩灯展出十分盛大空前,锣鼓震天,街边空地上跳着大头和尚,来往的男男女女几乎人人提着一个样式精巧的小灯笼。
即墨随买了两盏纸糊的魁星灯,背后是澹月西斜挂于树梢,灯火辉煌盛大,他静静站在客栈门口等风阮出来。
风阮见到他手中花灯愣了一瞬,自他手中接过花灯,细细端详一番道:“做工精巧,上面这小人画得跟真的一样。”
魁星灯上画着一幅男女相偎图,画中男子身穿黑衣立于树下,怀中拥着蓝衣女子,两人交颈而拥,形态亲密。
两人服装颜色一如今夜的即墨随与风阮。
风阮看完将话题转得极快,问他道:“今夜去哪里看灯?”
“去西桥。我打听过了,西桥处人群没有主道上那么拥挤嘈杂,往前走十几米便是望月楼,在那里,可以看得到满城灯火。我已经将那里包下来了,不会有人来打扰。”
曲明灯会的精髓所在便是热闹欢快,即墨随将望月楼整个包下来,就他们二人,哪里来的热闹欢快。
罢了,槽多无口,风阮沉默着跟上即墨随。
即墨随向前走了几步,应该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他定了定,等风阮走到自己身前,不容分说地拉着她的手臂,让她与自己并肩而行。
两人一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闹市,穿过形形色色的叫卖小摊,穿过西桥,一步步踏入了望月楼最高层。
风阮腿伤未愈,上楼时即墨随执意要抱她上来。
风阮拦住他的双手,含笑拒绝即墨随,“我腿伤已然大好,上楼无碍,便不劳烦太......你了。”
即墨随闻言收回手臂,一言不发的看着女子登上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