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沙岸小憩就开始休息。
林天恩也难得地收获了一个假期，她本想放纵自己睡个懒觉，但一大早被门铃吵醒了。
她有些生气地裹上外套下楼，却看到了许立川，皱起来的眉心就带着点恼。
“我们今天休息。”
“我知道。”
许立川两手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侧身挤进店里，说，“所以我来给你做饭。”
林天恩大脑还未完全清醒，她挠了挠睡得蓬松的头发，问道：“你来给我做饭？”
“对啊。”他熟练地将东西拿进厨房，又捧着两盒东西出来，说，“你还没吃早餐吧，肠粉可以不？”
林天恩有些愣愣地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吃时，她不解地问道：“不是，你不回港城啊？”
许立川反过来问她：“你想回吗？”
“我回去干嘛。”
许立川便应道：“反正你在哪我在哪。”
林天恩的心猛地被触动，她有些愕然地看着许立川。
她是孑然一身，但许立川不是。
“你，不用回去陪你妈妈过年吗？”
“我妈去澳洲看袋鼠了。”许立川不以为意地说，“昨晚刚跟他通了电话，今天的飞机。”
林天恩有一种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的茫然，更是时隔几年，她突然不用再一个人过新年，这种感觉让她有点……不习惯。
很开心，但又不敢太开心。
“你不陪她去吗？”
“她有问过我，但相比起袋鼠，我当然更想看你。”许立川看着林天恩咧嘴笑了笑，“而且，她也不是一个人，她也有朋友陪。”
钱茵一直是个很独立的人。
而许立川和她的关系，虽然并不差，但毕竟在他成长最重要的十几年里，钱茵被迫缺席了他的人生。他和她之间，很难谈得上亲密。
他们更享受自己的空间。
许立川捕捉到林天恩心里那点点微妙的别扭，他慢慢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抬头看向林天恩，抓着她的手：“林天恩，我说过，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陪你过。”
“虽然，我缺席了几年，但以后……我都不会再食言。”
“你不再是一个人。”
林天恩看着许立川诚挚的双眼，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心口有一种痛痛的痒痒的感觉，像是缺失的那一个口在慢慢地长出血肉。
“我买了材料，今天给你做香草鸭。”
“香草鸭？”林天恩又是一怔，他还记得。
“嗯。”许立川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我专门练过，这次肯定能做出你外婆的味道。”
早餐过后，许立川就开始准备。林天恩好奇地钻进去，想看看他挖掘到什么秘籍，让他这么自信，结果许立川硬是把她赶出去。
“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出去外面歇着。”
“我不帮忙，我就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出去出去！”
林天恩就安心地在外面等着饭来张口。
“来了来了！”差不多到午饭时间，许立川终于把他的杰作捣鼓出来，他双手捧着砂锅，小心翼翼地端到林天恩面前放下，说，“试试。”
林天恩让鼻子先吃，大力地吸了一口。
好香。
这种香气像是会承载记忆一样，一时间，关于香草鸭的所有回忆都回来了。
有关外婆的，有关钱立川的。
反正，都是新年的味道。
许立川给她递过一双筷子，期待地说：“试试吧。”
林天恩也很期待，想试试他的厨艺是否真的变好了。
她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只是尝了第一口，她就睁大眼睛看着许立川，竖起大拇指：“好吃！”
厨艺真的长进了不少，比他第一次煮的要好吃。
好吃多了。
“还有呢？”许立川似乎还不满足，双眼更加期待地问道，“像不像你外婆以前做的味道？”
林天恩被许立川这么一问，又细细品味起来。
好吃是好吃，但是怎么说呢？
“很接近，但又不完全一样。”
许立川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短叹了一声，忍不住说道：“亏我去年还专门找人请教了如何做这道菜，发现这里的香草跟别的地方相比，多了一道特别的香味。我还以为是香草的原因呢。”
可是，林天恩却捕捉到另一个重点，问道：“去年？”
许立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去年……去年这个时候，其实我也在岛上。”
林天恩惊讶地瞪大眼睛，突然想起了什么：“去年……那份香草鸭是你送的？”
去年除夕，林天恩也是一个人守店。她也没什么兴致做饭，本来想随随便便下个面吃，但是有个小男孩端了一份香草鸭过来，说他们家做多了，爷爷让他送一点过来。
林天恩认得那个小男孩，她就住在离民宿两条街外，她不时会看见他。
小男孩每次都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于是，她就没多想。
许立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是，是我让小城送过来的。”
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来，林天恩鼻子一酸，问道：“你，你怎么自己不送？”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大过年的，我不想惹你生气。”
“我只是远远地看着你，陪着你。”
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从眼角滑落。
许立川心疼地抬手，轻轻地用指腹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林天恩，不管你想不想见我，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眼泪更加肆无忌惮地滑落下来。
林天恩终于明白，为什么许立川做的香草鸭就算再好吃，都没有外婆的味道。
因为这是许立川的香草鸭。
食物是会承载做饭的人的心意，
这是许立川对她的心意，
所以，这是只有许立川味道的香草鸭。
也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出来的味道。
当晚，许立川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林天恩也不赶他。
只是提醒他：“我这里没套哦。”
许立川笑了笑，戏谑道：“你脑子能不能别整天想着那些事。”
林天恩：“？”
怒道：“你今晚自己睡沙发吧！”
许立川认怂，赶紧上前把林天恩抓回哄道：“是，是我不好，我说错话。是我思想不纯洁，天天想着那些事的人是我。”
虽然很没诚意，但林天恩还是收下了。
许立川将林天恩搂在怀里，这下才认真地说：“我也没准备。”
林天恩有些意外地抬眸看向他。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留下来是为了这个。”
“我只是想陪着你。”
“很单纯地想陪你。”
新年这几天，许立川直接在沙岸小憩住下了。
不出远门的时候，林天恩会骑着她的天蓝色小电动载着许立川出去，有时是去买菜，有时只是去周边逛逛。
许立川坐在车后座，双手环住林天恩的腰，迎着微凉的海风，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他突然感慨地说：“回头我也要搞一台小电动。”
“是吧。”林天恩得意地说，“小电动在岛上才是王者，你那车不实用。”
许立川笑笑不语。
太阳西斜，落日熔金，天空被烧成玫瑰金，金箔洒落海面，被浪花推至岸边，在沙滩上留下点点碎金。
两人在海边停下。
林天恩回头问：“想下去走走吗？”
许立川爽快地应道：“好啊。”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软绵白净的沙滩上。
沙滩上还有很多人。
边岛的气候常年温暖，就算冬天最低也有十多度，因为很多人会到这里过冬。
一个小男孩拖着冲浪板从海上走上来，看到许立川开心地把板放下，兴冲冲地跑过来：“川哥哥！”
许立川停下脚步，笑着等着男孩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林天恩认得那小男孩就是去年帮他送香草鸭的小城。
小城期待地抬头问道：“你刚才看到我冲浪了吗？”
“看到了，你做得很好。不过看到浪来了，不要胆怯。刚才你本能地往后缩了，你应该利用浪花的力量把自己推起来。”
小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扬起头看着许立川说：“那你下次再给我示范一下可以吗？”
“好，没问题。”
小城开心地笑了，又看了眼林天恩，鬼精鬼精地说：“那我不打扰哥哥你谈恋爱啦！”
说完就欢快地往回跑，抱起自己的板。
林天恩好奇地看着许立川：“你跟他这么熟？”
她回来住了几年，都不如许立川跟小城熟。
“他住我隔壁，爸爸妈妈出去务工，只有爷爷带他。他爷爷又经常到市集去卖货，没什么时间陪他，我有空就带他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