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府见他忽然变了脸,当下没有多想,只想赶紧把事情办完。
只有捉住这守备。
此次计划,才算圆满完成。
“本地守备。”沈知府道,“他跟管事公公们一直有联系,也是他派出人手,监管被囚禁的矿工。”
“听说守备知道公公们要卷带财物逃跑,便起了心思。”
说着,沈知府甚至拿上罪证:“仵作验尸,死者都死于官刀。”
能把百十来号人围堵起来,一个不留。
还用的官刀。
除了守备之外,还能有谁?!
梁公公心道,若铮王爷在,也有可能是苏清。
但现在苏清的怀疑大大减少。
那守备嫌疑明显更大。
沈知府跟梁公公对上眼神,抓人!
再逼问赃物在何处!
等守备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到钦差太监面前。
这守备心里暗骂,自己跟这些没根的东西犯冲吗?
以前就跟管事太监合作,他们吃肉,自己喝汤。
现在又被钦差太监不问缘由地捉住。
为什么啊?!
“大胆守备!竟然冒充盗贼,抢劫官家财物,还不速速招认!”
守备一脸迷茫。
谁?
他?
他冒充盗贼?
没有啊!
他想做!
但是还没动手,就被人抢先了啊!
见他死活不认,梁公公建议上刑,沈知府却道:“捉贼拿赃,不如去他家看看,是否有赃物。”
此言一出,守备立刻挣扎。
这怎么能行!
他家虽然没有这次的赃物,但有之前的赃款啊!
同样的金元宝,他也有的。
甚至还有往来书信。
他跟手底下商议如何抢钱,如何逃跑的信函!
不对。
这种情况,完全不对劲。
若是找到那些金元宝,他岂不是被“人赃并获”?!
他冤枉啊!!!
但钦差梁公公哪管你这些,直接让身边的侍卫去守备家抄赃物。
结果不言而喻。
在守备家中,找到一箱子金银。
折算下来也有一百五十万两。
这远不是他一个守备能有的家资。
“看吧,你以官充盗,简直罪无可恕。”
守备浑身瘫软。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他真的没做!
至少这次真的没做!
怎么就到他头上了。
永晟六年,七月底。
山阳府矿场管事公公集体出逃。
当地守备假扮盗贼杀人越货。
这两个消息,让山阳府一带都有些傻眼。
开什么玩笑啊。
他们疯了吗。
之后传出更多消息。
把矿场跟守备的勾结全都公之于众。
更说这些人,就是为了躲避钦差的追查,没想到被自己人抢了。
事情已然清晰明了。
就是一群贪官污吏内讧。
然后被皇上所派钦差,以及当地知府联合起来,戳穿对方阴谋。
人证物证具在。
甚至还从守备家中搜到来往书信。
信里就是密谋如何抢夺财物。
那些管事公公已死,只能继续追究家人。
守备全家则要押往京城。
同样押往京城的,还有三百万两真金白银。
别问管事太监跟守备家的金银财宝,还有五十万两银子去哪了。
还不是被守备等人挥霍啊!
至于这些人园子宅子充公,自不必说。
都是应该的。
本地几十处矿场也收归知府手里,由沈知府掌管。
钦差梁公公本人,则在八月初三离开。
这次差事做的干脆利落。
人赃并获,处置得当。
故而一行人还未回京。
皇上的夸赞便送了过来,同时对这桩贪污案感到震惊。
不出意外的话。
守备一家,过半都要问斩,他本人更不用说。
家人该流放的流放,该充奴的充奴。
只是守备想不明白。
他真的没做过啊。
难道他做过了,自己给忘了?
不然为什么人赃并获。
看起来毫无破绽?!
沈知府送梁公公等人走时,心里感叹:“死不瞑目,也是活该。”
到此,山阳府这桩大案堪称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无论谁来看,似乎都没有破绽。
皇上满意。
钦差知府办事得力。
贪污赃款追回。
该死的死,该抓的抓。
除了深处其中,被皇上褒奖的沈知府之外。
最震撼的,还是远在依松县城外的柴总兵。
如果不是他的人参与此事。
柴总兵都要以为,山阳府的案子没有问题。
至于他的人在这里面,只有前期出现了。
他原本还在担心,如果钦差跟知府追赃怎么办,如果皇上一定要捉住贼人怎么办。
还有官刀,也是一个破绽。
现在好了。
只怕从事情开始,就是苏知府策划的。
所谓的破绽,所谓的追赃,也都在人家计划当中。
但要说守备是替罪羊吗?
倒也不完全。
山阳府许多矿工不得反抗,不就是拜他所赐。
还有家里那些赃款,以及原本的计划,也不是假的。
就算没有柴总兵的人带走财物。
这守备自己也会动手的。
唯一的问题是,这把他们摘的也太干净了吧。
凭空消失那么多珠宝首饰名贵衣料,还有六百万现银。
真的没问题啊?
柴总兵现在想到苏清,浑身打了个冷颤。
幸好这女子是个心有百姓,守令爱民的。
否则以她的脑子,必然能搅得天下天翻地覆啊。
“跟这样的人合作,着实安心。”柴总兵心道。
柴总兵还听手下来报。
说越来越多流民从附近经过,去往皋青州。
这些人衣衫褴褛,骨肉如柴,看着像是逃荒的难民。
“不用管他们。”柴总兵把手里的奏章递给下面人,“加急寄到京城。”
“再催一催粮饷。”
手下的人并未多想。
也是,大家粮饷都不发了,谁还管什么流民。
不过这次,能要到吗?
听说山阳府那边送过去三百万两赃款?
手下众人兴奋起来。
只有柴总兵却知道,这封奏章依旧是苏知府的意思。
以前朝中没钱,挪用军费。
现在发了笔横财,能想到他们吗?
如果再不给,是不是就不太对了。
柴总兵正想着,内官罗公公来了,他高兴中带点疑惑:“总兵大人,依松县那边又送批粮食,说是最近皋青州跟广乐府往来的车马多,让军中行个方便。”
这其实是个借口。
就是趁机把库房里的银子换成军粮,送到柴总兵手中,好让手底下日子不那么艰难。
罗公公只顾着高兴,没留神柴总兵的表情。
柴总兵心里,自然是五味杂陈的。
若说没有偏向,那就见鬼了。
希望这次送上去的奏章,皇上不会让他们失望吧。
见总兵也同意收下,罗公公简直要喜极而泣。
终于有粮了啊。
再这样下去,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秋收。
得知柴总兵又给朝廷上书要军费。
罗公公自然也想到那三百万两赃款。
希望皇上能想起他们吧。
种种消息汇集到广乐府府城苏知府手中,苏清没有多讲。
毕竟这事从哪看,似乎都跟她没有半分钱关系。
但她神色难掩轻松。
终于把广乐府多年来,多给出的银子要回来了。
而且跟皋青州矿产的合作极为顺利,更不担心原材料的问题。
那她就更有心情府城的好戏了。
当然,看好戏之前,晏铮州的信件着实扫幸。
自上次晏铮州来信,询问为何改进炼铁技术后,便时不时有信件秘密送来。
苏清一封都没有回,但看还是看的。
这封信开篇就是:“你跟新总兵合作?”
此话没头没尾的。
但意思很明白。
觉得苏清故技重施,跟柴总兵弄走山阳府那边的银子。
区别就在于。
当年他们合作的时候,苏清手笔有些粗糙。
如今已然天衣无缝。
开篇即结束。
苏清反复看看,信里只这一句话。
苏清提笔回复一个字:“嗯。”
信件折好送出去。
云喜绿兰都看得傻眼。
他们俩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还是看不懂里面的暗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