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肯定不准。
皇上也是不愿意的。
他这辈子吃女子的亏,难道吃的还少?
后宫一个母后,前朝一个苏清。
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尤其是苏清,就她想做个好官,就她想名垂青史。
一会参这个,一会帮那个。
若不是看在新式船只的面子上,看在海运税收的面子上,早就把她贬下去了。
现在还要招更多女子做官。
实在可笑。
对苏清不满的人,自然也借着这件事冲苏清发难。
什么不准礼法,男女有别。
再把礼部的女子书吏,甚至京城越来越多的女子蹴鞠队都拎出来大骂一通。
苏清以前的那些事无可指摘,各个都是为百姓考虑。
大家没办法多讲。
现在总可以了吧?
“无非是借题发挥。”苏清淡定道。
跟在苏清身后的郭高杰等人原本还有点慌张。
现在却觉得,苏大人好像早有准备?
苏清心道,肯定有准备。
山阳府沈知府递来奏章之前,是跟她商议过的。
甚至还表示过担心:“那些人拿不住你的把柄,正着急呢。”
“此事一出,不就给了他们攻击你的借口。”
苏清让他不用管,直接递上来就好。
如今矛盾本来就严重,再激化激化也没什么。
大白话便是。
虱子多了不怕痒。
她怕什么啊。
反正已经把皇上得罪完了。
而且她做的事,早就可以诛九族了。
永晟七年腊月中旬。
等着苏清的就三件事。
上班,被官员攻击。
下班,回各路信件。
时不时还要被喊到朝会上,跟人激情互喷。
连梅娘都知道她在京城的处境,心里无比担心。
苏清写信安慰,让她照顾好大家,不会有什么事的。
远在海万州,等着新海船下水的叶山鸣也在问。
苏清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有危险。
皇上可不像个会念及功绩的人。
他要是念旧情,太后,晏铮州等人就不会被这般对待。
自上次千秋宴后,太后跟太后娘家也出来。
但皇上不仅不念旧情,反而愈发不待见太后娘家。
晏铮州更不用讲。
现在的京城,像是查无此人。
苏清这个非亲非故的,一旦没了用处。
下场必然很惨。
叶山鸣信里也说的明白。
无论如何,保住命要紧。
叶家永远有苏清的容身之所。
最后这句像是开玩笑。
但却是他的真心所想。
叶山鸣甚至觉得,一旦皇上真的清算苏清。
那他们大可远离京城。
反正皇上已经管不到江南,只要留条性命,苏清在此地,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苏清还笑:“怎么还帮我安排退休生活了。”
晏铮州脸色难看,倒是并未阻止。
如果事情真的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他也希望苏清另有退路。
去江南也好,出海也行。
只要能活着就好。
“那你呢?”苏清摸摸晏铮州的脸,“你准备怎么办。”
晏铮州没再说话。
苏清知道他不喜欢多讲。
但却做好给她断后的准备。
或者说,决定参与她的计划后,晏铮州就做好赴死的准备。
苏清忽然有点生气,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高兴?”
叶山鸣在想退路。
苏清晏铮州在小吵怡情。
唯有顾从斯最着急。
从永晟三年到京城后,顾从斯基本都在翰林院渡过。
他文章好,才思敏捷,又是最忠君爱国的儒生。
皇上跟太后争权,他也站在皇上这边。
之后考上状元,再次回到翰林院,跟陶阁老关系不错。
这些年已经是从四品的职位,在礼部也任郎中。
这样的位置,内阁跟勤政殿不少奏章,都经过他手。
即使最近因为苏清的缘故,皇上有意冷落他。
但顾从斯的人脉不能作假。
他明显能感觉到,皇上对苏清越来越不满。
民间各地世族豪强也对她很不满。
更害怕苏清位置越高,对这些世族越不好。
全都趁着女子乡试的事,让自家子弟连连上奏。
他们的意思非常明确。
不能再让苏清做官了。
不能再让这个女子侮辱孔圣人。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话一点也没错。
皇上对此态度极为满意。
跟在皇上身边的宠臣,甚至已经想好时间。
只要等苏清手底下的新式船只造好。
就立刻把苏清下狱流放。
这般侮辱朝廷,一直跟皇上作对的人,真的不能留。
还是那句话。
只要苏清没了。
什么女子做官女子乡试,还有赈济灾民,惩治贪官污吏,统统都不做数了。
他们这些人本就是螳臂当车。
苏清没了。
大家也就散了。
对皇上来说。
苏清没了。
那反对他的人,也就彻底没了。
作为顺昌国的皇帝,他不允许任何人分他的权。
腊月十二,翰林院。
顾从斯找机会留在最后,翻看特意避开他的奏章。
一篇篇抨击苏清的文章,看的顾从斯血液发凉。
苏清所做之事,都是于国于民有利的。
尤其是对百姓,皆是守令爱民的体现。
但这些人却想让她死。
这些文章出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之手。
他们读孔孟之道,读的不是爱民,而是媚上。
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皇上的看重,不惜一切诋毁苏清。
最近这段时间,顾从斯总是能想到在南江县的事。
接触政务以来。
那段时间才是最轻松的时候。
不是身体上的轻松,而是精神上的。
“所以,你不喜欢科举。”顾从斯终于想明白。
苏清不喜欢单纯的科举,只为功名的科举。
但她又要让女子参加考试,是因为考试本身没错。
是这些人学错了。
或者说,是他学错了。
这么多的抨击,这么多诋毁。
顾从斯从无数奏章里看出一件事。
苏清会死的。
她做的所有事,都会让她死。
或者是皇上赐死。
又或者流放路上被杀。
她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
她也挡了太多人的路。
尤其是新式船只出来。
人人都知道,造出新式船只的人,以及暴利的海运行业,只会听她的话。
只有她死了,大家才能瓜分她的政绩。
甚至瓜分广乐府跟皋青州,还有通民府。
让她死,是无数人的心愿。
顾从斯甚至发现,就算没有这次女子乡试的事,他们依旧会罗织罪名。
反正会在新式船只下水后,彻底杀了苏清。
新式船只所带来的利润太大了。
有人仔细研究过,只要用上新船,每年海运的税收至少在千万以上。
这倒不是海万州那边不能保密。
而是造船并非小工程,周围人来人往,是肯定瞒不住的。
顾从斯甚至认为。
苏清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所以在这几个月里,把能做的事都做了。
各地贪官污吏土豪乡绅,她一个也不放过。
难道是?
但又不像。
她不是个一心求死的人。
对清清而言,寻死是件罪大恶极的事。
无论什么处境,都应该挣扎求生。
所以,她有后手?
还是早有准备。
顾从斯想不明白。
她面对的是皇帝。
作为臣子,怎么可能跟皇帝抗衡。
胳膊拗不过大腿。
又或者为这件事而死,她也心甘情愿。
顾从斯想不明白。
他向来是猜不透苏清的。
顾从斯没有过多纠结。
他准备直接去找苏清。
无论如何,他不会看着苏清去死。
真到那一步,他想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苏清跟晏铮州听到顾从斯求见,再看看已经是晚上,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苏清看看晏铮州,暗示他躲躲。
“不躲。”晏铮州直接道。
晏铮州不打算离开。
以顾从斯的聪明,看到自己,大概就明白苏清不是毫无准备。
也能让对方参与到计划中。
苏清沉默,虽然计划里确实没有顾从斯,但拉他入伙,确实能提高成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