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伙计们嘴甜道,“前线打仗,咱们后勤补给,都是英雄。”
“希望战事早点结束,咱们都能过太平日子。”
这些伙计,基本都是隔壁几个县的。
原本大家都有营生,打仗之后才四处奔波。
好在他们比较幸运,离家不算远的地方,就有能做事的地方。
而且南江县的掌柜都不太苛刻。
好像他们被伙计们状告过,衙门则偏向做工的,让他们不敢苛待手下。
反正不管怎么样,日子能过得去即可。
最近这段时间,衙门还说后勤同样是战事的一环。
他们做好后勤保障,便是为国尽忠,便是保卫家园。
这话听得人通体舒泰,大家精神头都高了。
过来送物资的差役书吏们,也有见识广,笑道:“不愧是第一女县令,着实厉害。”
本来应该鱼龙混杂,人员纷杂,极容易出事端的地方。
却用为国尽忠,保卫家园,让大家都团结起来,不再生事。
可人家的话也没错。
孙子兵法里都说,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说的便是这后勤,他们这些人也确实是英雄。
成为军事枢纽的南江县道路通畅,办事利落。
苏清看着一批批物资运到江对岸,何漕运道:“这两个新船位,派上大用场了。”
苏清笑,收下对方的恭维,又道:“医护准备好了吗。”
“这批物资送过去,会再运回一批伤兵。”
“好了,不会在码头停留太久。”何漕运正色道,“咱们的码头还是太小。”
苏清知道他想说什么,却摇头:“这里跟海运码头不同,暂时不扩张了。”
为什么啊。
现在明显还有点紧张。
苏清看了看他,知道他看惯海运码头,自然觉得江边码头小,干脆道:“战事迟早会停。”
不能只顾当下。
现在扩张了,以后呢。
南江县能成为战争枢纽,是特殊时期特殊原因造成的。
何漕运惊讶,他竟没想到这点。
不过他又想到顾案首的科举文章。
主考官就夸他,策论思虑周全,不是纸上谈兵之人。
这么看起来,顾案首跟苏县令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不知道谁学谁的。
何漕运摇摇头,提起另一件事,感激道:“我家妻儿老小过来,全靠梅娘帮忙安顿,实在多谢她了。”
苏清点头:“我娘是很好。”
这些官员家眷,还有衙门差役书吏,谁家有事,梅娘都会操心。
若不是这样,衙门人心还不会那样齐。
最近闲来无事,她还去伤兵处帮忙。
这样的母亲,她怎么可能去伤她的心。
正说着,江对岸送来一批伤兵。
只有看他们,南江县百姓,还有过往商船方能意识到,前面还在打仗。
这些士兵凭借血肉之躯,把叛军拦在江对岸。
看着留下来的血迹,不少人都沉默了。
不管大家如何假装正常生活,活生生地人在流血,在受伤。
他们不再是大家口中的“兵卒”,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让大家意外的是,这些士兵们满脸期盼地看着岸边。
这是怎么了。
受伤这么严重,还这么高兴?
在码头时间长的人,却知道原因。
“因为南江县是个可以喘口气的地方。”
“对啊,进了伤兵疗养院,有大夫,有护工,还有专门的人做病号餐。所以伤员们都盼着过来。”
“但只有伤势最厉害的,才能来此休养。”
看着一个个需要抬着,方能下船的士兵,过来运送物资差役们肃然起敬。
不等他们说话,旁边训练有素的医护们便围上来。
根据伤情严重程度,分为五个队伍。
有些需要重新包扎的,立刻有大夫动手,旁边热水,伤药,包扎用的布,全都准备妥当。
伤兵来此,大家见多了。
医护们第一时间过来,却是头一回见。
白大夫跟郝大夫已经走到苏清身边,眼下挂着黑眼圈:“县令大人,全都按照您的要求去办。”
说完之后,还颇有些怨念。
您是不是太严苛了啊!
把大家训练成什么了!
可船上护送伤员的士兵却直接红了眼睛,他们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都说南江县对伤兵好。
还说这里在培养医护。
原来,原来是这样做事的。
倘若他们有一日重伤至此,心里也是不怕的。
有南江县作为后盾,他们真的不怕。
护送的将士们尚且如此。
被抬走即使治疗的士兵们,更说不出话。
白大夫郝大夫抿了抿唇。
从船上跳下来的军医大步向前,朝两位大夫行礼:“多谢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都知道他要谢的是什么。
那军医转身,朝苏清更加郑重行礼:“苏县令,总兵大人给您的信。”
“您是前线士兵的恩人。”
苏清却摇头:“守住前线,便是守住此地,我虽不懂排兵布阵,却知道唇亡齿寒。”
军医满是激动,再看看运送物资的队伍,排着长长的队。
早这样多好!
前线不至于吃那么多苦。
安顿好的新一批伤员,确定医护们投入工作。
还有打了鸡血的白大夫两人看着,苏清这才回了衙门。
不过回衙门之前,随行军医道:“苏县令,上次军中食言,这次不会了。”
啊?
什么事?
苏清反应过来,说的是药材?
苏清挑挑眉,带着小费书吏离开。
“还相信他们,那咱们衙门要穷死了。”费开宇对上半年药材一事,记忆深刻。
不能在一件事上,吃两次亏吧。
等苏清看了总兵信件,开口道:“这都十一月初九了,你确定不去备考?”
费开宇蔫了。
太早了吧。
明年二月份才考试,而且他已经报名了,不着急。
苏清不理他,又看了一遍信件。
总兵说近来物资顺畅,前边打了几次胜仗,感激她办事妥帖。
还说自己没看错苏县令,她比任何人都适合在这个位置上。
随后又提到医护,觉得这个方法很好云云。
虽说她已经被很多人夸赞。
但这封信到底不同,夸得好像格外真挚?
不过信的下面,还有一个东西。
苏清打开一看,竟然是张字帖。
仔细看了,竟是总兵自己写好再装订。
苏清啪地合上字帖。
被发现了?!
被发现自己那他的信件练字?!
这多不好意思啊。
信里却没多讲,只是体贴的送上字帖。
字帖的内容是《盐铁论》其中两千字,讲的利议之辩。
估计是他平时看的书。
苏清不爱看什么四书五经,更别提这种。
算了,抽空练吧。
费开宇夸道:“总兵大人的字可真好。”
“我也这么认为。”
正说着,许久未见的顾从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
顾从斯回家之后,气色好了些,就是脸依旧臭。
苏清想问他有什么事。
却见他看向小费:“你的县试契凭。”
费开宇连忙接过。
又要考秀才了,他一定会努力的。
“都十九了,若再考不上,书吏都当不上。”顾从斯慢悠悠道,“建议你早日备考,你那个同乡早些日子,就回乡读书了。”
苏清嘴角抽搐。
什么叫都十九了。
十九没考上秀才,很正常的啊。
好像知道苏清要说什么,顾从斯道:“我十七考上的。”
哦,那没事了。
不过苏清也看向小费:“顾案首说的没错,早日备考,否则还要再等一年。咱们县里竞争也大。”
费开宇左右看看,垂头丧气道:“好的,我把手头差事交接一下,便回家闭关。”
“不用。”顾从斯道,“我来即可。”
别啊!
苏清震惊。
堂堂举人来做书吏,不太合适吧。
再说了,你不是躲着我吗。
继续躲啊,她不介意的。
顾从斯当没看到,催费开宇赶紧走。
好在费开宇换成顾从斯之后,事情一切顺利,没什么大的变化。
也就苏清想提婚事时,总是被打断罢了。
苏清忍不住道:“你也要备考。”
“明年四月会试,年后过了正月十五就要走吧。”
顾从斯沉默片刻:“没错。”
再多的,也不肯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