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六万驻军,直接买两万件?
冬衣不比其他,并非是消耗物资。
普通人家的冬衣别说穿个一两年,便是七八年也不为过。
为何军中就需要一年一换?
这个贾内官,绝对不老实。
众人脸上变得难看。
顺昌国都这样了,广乐府税收也这样了。
还有人利用军中采买,中饱私囊?
费秀才下意识道:“以前有总兵压着,他们不敢做什么。”
“总兵一走,这些后勤内官,就各有各的想法了。”
祝书吏点头同意。
户司两个人也默默点头。
那这事,该如何办?
直接跟贾内官翻脸吗?
不太好吧的,他都干这种事,肯定有靠山。
苏清又看向另一本账目,开口道:“先把其他预算批了,还有官学那边交给费秀才。”
“户司邬主事,杜副主事,去拨调粮饷。”
至于贾内官的冬衣账目,就先晾一晾。
大家听此,就知道知府大人心里有数,立刻领命称是。
今年的预算一公开。
最先闹起来的,肯定是官学那边。
学政黑着脸出现,看苏清的眼神,简直带了恨意。
可惜苏清不跟他多说,费秀才便迎上去。
他若搞不定这事,那就枉做苏大人的书吏了!
那样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苏清见躲开了,便带着祝书吏去找齐内官。
要说冬衣问题的解法。
还在他们内官身上。
甚至看到账册的时候,苏清便觉得奇怪。
这次来的内官队伍,齐内官为正,贾内官为副。
但前者负责的,则是最基本的粮饷。
这部分油水虽大,但指望将士们打仗时,还是不能妄动的,这是军中根本。
反而是副手贾内官负责冬夏军装。
布料衣裳这种东西,价格可上可下,质量参差不齐。
既不是粮饷那种最基础的,还不是盔甲武器那种要命的,能捞这多捞。
不管这两位内官背后是谁。
但不合是肯定的。
这般分赃不均,和气反而是怪事。
苏清找到齐内官时,他果然静待多时,并让云喜小妹先离开。
这般严肃,看来早知道苏清会找来。
齐内官目送两个孩子离开,又向苏清做礼,苏清自然回礼:“齐内官客气了。”
推让过后,两人坐下。
就听齐内官道:“两本账册看完了?”
说罢就道:“若看不出其中猫腻,也就不是你了。”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简单。
不过祝书吏看着她们家大人,大人还是没有接话,只是喝茶。
齐内官看向苏清,明显等她讲话。
苏清见他实在不肯说,这才放下茶杯,提起一桩往事:“五月十七,是余内官忌日。”
“那日我带着云喜小妹去余内官墓前拜了拜,又请和尚做了法师,也不知他亡魂是否安息。”
好端端的,提起这个做什么。
祝书吏那会虽然不在,却也知道其中的凶险。
尤其是眼前的齐内官,对此十分介怀。
果然,齐内官脸色更差,不过他却不是对苏清发火,而是捏紧茶杯:“快了,快能安息了。”
“看来,齐大人已经找到,是谁动的手?”苏清继续道。
齐内官深深看了苏清一眼。
这小姑娘,太聪明了。
眼前这事,她不仅能看到第一层,还能看懂第二层。
齐内官干脆道:“明人不说暗话。”
“这次带他来,就是想借你的手,除掉他,给孩子们干爹报仇。”
祝书吏脑子飞转。
终于在两人的哑谜当中,知道他们说的人是谁。
贾内官?!
贾内官就是当初害死余内官的人?!
也是,余内官本来就是齐大人如今的位置,也就是贾内官的上司。
若那位死了,贾内官便能上位。
没想到横插个齐大人,让他希望落空。
想来,就是齐大人蛰伏一年多。
又找准总兵不在,贾内官又想贪污军资时,将他一举拿下。
好报当年好友之死的仇!
把人弄到广乐府府城,也是看准他们知府大人聪明,绝对能看出贾内官贪污的伎俩。
从而借着苏大人手,把仇人折在这。
此事一环套一环。
若只看明白账本有问题,苏知府就会无意间成为人家报仇的工具。
可大人不仅看出第一层,第二层的端倪也了然于胸。
苏清脸上,并未带着被借刀杀人的愤怒,反而极为冷静道:“我能得到什么。”
成为一把刀,未尝不可。
问题是,她能得到什么。
不等齐内官开条件,苏清直接道:“我要两件事。”
“一,今年不给金陵交税款。”
“二,我要广乐府武器铸造权。”
“只要你能做到。”
“贪赃枉法的贾内官,必将绳之以法。”
第一件事好说。
第二件事?!
武器铸造权?!
苏清故意叹气:“打仗是要用盔甲用兵器的。”
“外面买的东西太贵,我想自己造啊。”
第41章
想让苏清帮忙解决问题,自然是有条件的。
齐内官甚至也做好这个准备。
可他没想到,苏清直接狮子大张口。
金陵那边极缺钱,这点大家都知道。
免税款这种事,已经很难办了。
还要武器铸造权?!
苏清怎么能张得开口。
但他把姓贾的带过来,却只字不提。
等苏清戳穿,才说明真相,实又有些理亏。
齐内官斟酌片刻,就听苏清继续道:“现在全国各地物资,都要优先供应京郊总兵。”
“如果皋青州战事起来,先不说咱们这有没有钱,就算有钱,到时候会给咱们兵器盔甲吗?”
齐内官负责后勤,自然知道各类武器装备的价格,如今一副弓十支箭,已经卖到四两银子。
单一支羽箭也要二十二文上下。
人的盔甲则要二十两,马匹盔甲也要十两。
更不用说修补武器用的生铁,价格直接翻倍。
齐内官知道,苏清也知道。
否则不会提起这件事。
不说广乐府根本没钱,倒时候有钱都买不到。
长线运输物资,本就不是正事。
若无朝廷牵头,更是艰难。
苏清只有自己想办法,也只能依靠自己。
这会与其说谈条件,不如说把困境先摆在面前。
齐内官也好,镇守大臣梁公公也好。
他们才是最想结束战争,最想带着功劳回朝的。
毕竟在前线的,可是他们。
一旦武勇王爷冲过来,他们别说带着功劳回朝廷了,能保住命就是好事。
在这点上,苏清跟他们一样,这点不用多讲。
所以苏清不在乎内官之间的争斗,也不在乎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只要能为战事做贡献,那她就会努力促进。
齐内官沉默许久。
在苏清面前,他那点恩恩怨怨阴谋算计,实在有些可笑了。
想来,他敢带着姓贾的过来。
就是知道,苏清不会允许这种贪污军资的人留在军中。
若换了其他知府,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一招。
肯定更怕那人跟姓贾的同流合污。
“很难。”齐内官道,“其实第一件事就很难。”
“金陵缺钱的程度,比你想的还要深。”
“第二件事也不好说,军备开支之大,你心里也有数,里面利润多少更有数。”
“广乐府要是包揽了,就断了很多地方的财路。”
苏清一惊。
金陵朝廷,真惦记她这三瓜俩枣啊?
至于第二件事的难度,她也想过。
但这不是没办法吗。
她太穷了啊。
齐内官最后道:“我尽力去办,你也用用你的人脉。”
她的人脉?
苏清沉默。
顾从斯啊。
以前没退婚的时候,自己不怎么需要他帮忙。
如今婚退了,反而经常求他帮忙。
苏清又想了想。
脑子闪过几个名字。
叶山鸣?
这位是个有钱的,要是能让他帮忙,倒是能缓解金陵那边的麻烦。
但这事如何说呢。
若有好处,他自己都贴上去了。
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
“花景明。”苏清突然道,“若花家也支持本地得铸造权,如何?”
齐内官眼睛亮了。
花家可以!
他家在广乐府耕耘之深,朝廷都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