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晏总兵要走,苏清喊了句:“一起吃饭吧?都是自己人。”
晏铮州点头坐下,他也住在衙门后宅,跟大家也还算熟悉。
今日要给苏清接风,饭菜比往常丰盛了些。
但桌上苏清晏铮州,梅娘苏澄,朱婶娘刘小妹,甚至苏三婶苏溪,还有费秀才祝书吏云喜马豪武捕头。
他们平日差事虽多,但饭食肯定不缺的。
只有梅表弟表妹两个埋头苦吃。
刚吃两口,又觉得不好意思。
大人也就算了,看看年纪相当的刘小妹云喜,以及比他们小的八岁苏澄,十一岁苏溪。
两人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夹菜。
饭桌上其他人,稍稍叹口气。
要说梅娘的娘家,虽然不识字,却也是几十亩地的。
还有苏清梅娘的接济,日子都过的这样苦。
其实两人刚到广乐府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更着急,如今已经是好些了。
苏清不动声色,给两人夹了些肉,只道:“多吃菜,表姐最喜欢囤粮了。”
众人忍不住笑。
这是大实话,武捕头也道:“幸好您喜欢囤粮。”
否则如今的广乐府,也会像外面一样哀鸿遍野。
“所以明年,咱们要继续种田,继续囤粮。”苏清笑着道。
晏铮州看了看苏清,并未说什么,唯有沉默。
吃过饭后,苏清一边吃茶一边处理政务。
府城那边的事情还算顺利。
有罗主簿跟邬户司在,基本不成问题。
最大的问题,也就是叶家花家催债催得厉害。
还有其他各家嘲笑他们亏空百万两银子,“债主”知府还躲债不回来,觉得他们没眼光。
叶家离得远还好些。
花家就在府城,难免被笑话的更多。
对于这种家族来说,欠钱还好说,若面子无光,便是大问题。
而依松县的情况送过去,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依松县各家大户什么情况,不用多说。
如果不是叶家花家,他们家人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你们还敢笑花家?
明明应该感激他家才是,他家救了所有人的命。
这话出自苏知府的口,由罗主簿告诉花家。
接下来就不用说,花家自己就会往脸上贴金。
故而欠债的事,也还稳得住。
只是花景明问了好几次,苏知府什么时候回来,府城等着她主持大局。
苏清对此自然不回答。
依松县的建设好说。
皋青州是大问题。
她是吃定皋青州的,没把那边握在手中,应该不会回府城。
苏清给花景明回信,只说时间待定。
其他各县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知道战事结束,自然无比高兴。
南江县这边,田县丞已经彻底不能主持差事,还需要调人过来做县丞县令。
按理说应该从府学那边调用。
但南江县到底不同,还是知根知底的人用着放心。
苏清干脆让费秀才跟祝书吏两个人,一个兼任代县令,一个兼任代县丞。
而广乐府以外。
无非是江南叶家,叶山鸣那边她也去了信件,让他放心,自己年后就能还一部分银子。
再者便是京城。
京城对晏总兵不回这件事,表现的格外愤怒。
对武勇王爷的情况,也诸多不满。
大有一种,这是我们家的家事,旁人无需多说的感觉。
只是晏铮州的伤极重,强行让他回京,肯定会引起更多人不满。
虽说对方摆明要鸟尽弓藏。
但还是不能做的太过分。
苏清看着京城那边的态度,只觉得一言难尽。
真要仁慈,那就给足信任,安抚晏总兵好好养伤,对军中也是一种安慰。
真要狠心,那就连下圣旨让总兵回去,大概也能成。
现在不上不下的。
倒符合他们一贯作风。
这么想着,苏清就把京城那边的公文丢到一旁。
苏清本想喊着费秀才祝书吏跟她去见梁公公,又想起来两人已经是代县令代县丞,只好道:“云喜绿兰跟我左右吧。”
云喜不用说,今年十五岁,安排内官等人住宿吃喝,办的很是妥帖。
绿兰便是刘小妹,平日都喊她小名,这几年先在县学读书,然后在府城举人夫子手底下读,今年十三岁的她,也可以历练历练。
朱娘子自然愿意放人。
说不定等女儿再大些,也能像她爹一样做官呢。
两人跟着苏清身后,直接去了梁公公齐内官他们暂住的宅子里。
虽是暂住,苏清却让人收拾的十分舒适。
纵然跟京城比不过,但跟前线的艰苦相比,那还是强太多。
这处宅子,苏清甚至都不陌生。
还记得当年被借粮的王乡绅吗。
他家恶行累累,自被当时的苏县令收拾之后,家里每况愈下。
时不时有人状告他多年来的罪行。
多数罪案证据确凿,王乡绅根本无从争辩。
几年下来,卖田卖地卖宅子,把他敛下的不义之财尽数还回去。
这宅子就是其中之一,苏清特意租下来,让梁公公他们住。
云喜跟绿兰对门口的小厮都很熟悉,见到知府大人,众人立刻去报。
梁公公齐内官两人来迎,脸上俱是笑意。
“多谢苏知府,来了南江县,我等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梁公公的笑意,就表示对这里的生活很满意。
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日子过得舒坦。
不过这也让他们更想回京城了。
苏清还特意问起此事:“下官接到京城过来的公文,想来大人们也接到了,什么时候回京啊。”
提到这,梁公公脸上笑意散了,摆摆手:“还没个准信。”
齐内官解释:“战事虽结束,但这十二万驻军的吃喝依旧需要负责。”
“若无人接替,我等也不能走。”
而广乐府这边的账目又极为清晰。
苏清当初杀的人头滚滚,大家都看在眼里。
他们这些内官,在之前还敢多拿一些。
但自苏清负责后勤,基本就没了油水。
千辛万苦来管物资,不就是为了银子。
只要别做的太过分即可。
现在没了油水,自然是个鸡肋的职位。
朝中其他公公避之不及。
这简直跟当年无人做广乐府知府一样。
没好处,便没人来。
可梁公公他们也知道。
这事总不能埋怨苏清吧。
若不是她主持大局,别说贪钱了,命都要丢在这。
说来说去,还是朝廷那边离谱。
他们都来这四五年了,还找不到愿意接替的同僚。
这些话虽不能跟苏清讲明,却也知道她明白其中缘由。
苏清又问道:“那皇上如何讲,诸位劳苦功高,没有奖赏?”
此话有些故意拱火的嫌疑。
梁公公齐内官自然看出来,可他们还是哼了声。
奖赏?
不怀疑他们跟总兵勾结,成为总兵心腹就是好的。
他们在宫中的眼线不止说了一次。
皇上以前还好些。
自金陵回来后,颇有些多疑,每晚召幸妃子,并不让她们睡觉,完事之后就让她们守着自己,一夜到天亮。
不管外面有多少太监守卫,都让他夜不能寐。
听说如今愈发严重,脾气也愈发不好。
这种情况下,怀疑他们成为晏总兵心腹,似乎是理所应的。
但梁公公也好,齐内官也好。
怎么可能是晏总兵的人。
当初能来此地当镇守大臣,只因梁公公乃至已经去世的余内官,都是皇上心腹啊。
对于这点,苏清以前就知道。
自己当知府,以及处置贪污冬衣的内官,还要来广乐府武器铸造权。
都是梁公公直接向皇上写的密信。
这要不是皇上心腹,那就见鬼了。
也就是说,这又是朝廷一贯作风。
既要用梁公公等人,也知道这些人是自己心腹。
却还是忍不住怀疑。
至于为什么不调他们回京。
自然因为他们真的有军功在身,一旦调回去,必然要重用。
皇上又不愿意重用,故而僵持在这。
梁公公示意齐内官不要多说。
这态度,自然还是认皇上这个主子。
苏清并未深讲,她也不是来离间皇上跟梁公公他们,只是多条人脉罢了。
而且苏清直接道:“几位大人不用着急。”
“我这里倒有个注意,可以让诸位快些回京。”
什么主意?
梁公公立刻道:“快些讲讲。”
苏知府的主意,肯定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