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计？你还学什么会计？以后怕是去街上讨东西都数不清钱，饿死算了！”
“我看你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回去跟你们当地的学杀猪算了，那个不要脑子只要力气！你真是气死了我！”
……
葛霞以前也向父母吐露过这些，但父母告诉她，老师说的话不会有错，老师批评你是关心你，不然怎么不见老师去批评别人？
你要好好学习，都说了学会计好，以后只坐办公室的，我跟你老汉儿以后也就指望你了，你在学校要踏实点认真点。
但她已经认真了，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班上一些同学平时耍着玩着成绩都比她更好，她总会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像老师说的蠢笨如猪。
葛大爷接过传单来回翻转看了看，他也不识字，只是问：“这个传单谁给你的？”
葛霞说：“放学的时候外面有人在发。”
葛大爷说：“这不太好，小霞你要真的想去学厨师可以去专门的烹饪学校。”
葛大爷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好，只是听葛霞的话，如果这个大酒楼里实习真有这么好，怎么还沦落到他们头上，还要发传单。
这种占便宜的事肯定都是先找自己的亲戚熟人。
葛霞听了这话，只觉得眼里泪水都要落下来，小声说：“你以为我没问过吗……”
还有专门的烹饪学校来职高里宣传过，葛霞听得特别仔细，包括那个烹饪学校在哪里，教些什么，一周有多少课都记得无比清楚。
不过也正是因为很仔细，所以没错过老师提过一次的，一个学期学费加实习实验费一千，住宿费两百。
一学期光交上去的就有一千二了，还不包括生活费。
葛霞了解家里的情况，父母也没什么技能，一辈子都在家里种地，每年收x秧打谷的季节最忙，腿上全是秧苗叶刮出来的痕迹，皮肤还痒得不行。
家里又喂了几头猪，养了七八只鸡，虽然条件在村里不算差，但一年也挣不到什么钱，全靠着卖猪存点钱。
这些事葛大娘跟她说得很清楚，总是让她节省一点，说家里挣钱不容易，猪又生病了，鸡又淹死了之类的。
她现在在职高一学期学费三百五已经不便宜了，更别提专业的烹饪学校。
葛霞是两相对比之下才选择了传单上的实习酒楼，她对父母说：“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会小心的，不听别人怎么说不上当受骗，我到了就跟你们打电话。等我实习结束工作了，拿着工资也接你们来过好日子，你们也来大城市看看。”
这是葛霞的真心话，她如果挣钱了就让父母别再种这么多田地，养这么多家畜了，每个月拿两百块给父母让他们过好日子。
葛大爷还是说：“小霞，这地方你不要去，我看是骗人的。”
葛大娘一听男人这样说，心中隐隐察觉的不对也再次翻了出来，点头道：“就是，哪有这么好的事，到时候你去了回不来我们怎么办？我跟你老汉儿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葛霞摇摇头，眼泪也掉了下去：“你们不懂，我学会计没有前途的……”
葛大娘看她这样也有些着急：“那怎么办好嘛，你想做什么就说，我们借钱也让你去干！”
葛霞没有说话，她只是想她怎么可能那么自私，因为自己想去烹饪学校就让父母去借钱呢。
她不说话，葛大娘跟葛大爷就更是着急，两人轮番劝着，外面忽然传来声音：
“葛霞在家吗？”
宋新苒觉得自己好像来得不是时候，葛家似乎出了什么事。
葛大娘抬头一看，认出了她，脸上顿时扯出了笑容：“是新苒妹儿啊，葛霞在呢，快进来坐坐！”
葛大娘热情地把宋新苒邀请了进来，又去里屋拿了一些柑子出来：“来，吃点水果。”
“新苒，过了年到现在你是才回来吧？”葛大娘态度十分热络，“是不是生意太忙了？你说你也应该休息下，钱是挣不完的个，身体最重要。”
农村人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尤其是葛大娘这种一辈子没出去过的。
不过葛大娘现在却有点小心思，宋新苒在镇上做吃食生意的事附近的人都知道，还做得很不错！
过年她会来的时候葛大娘还提过，让葛霞去帮她顺便学学东西，但那时候宋新苒拒绝了。
眼下又来她家，指不定是有松动的空间，刚好葛霞想去学厨，如果让她去外省的什么大酒楼里，葛大娘肯定不放心。如果去宋新苒那里，葛大娘就不担心了。
宋新苒就是他们村里的人，知根知底的，而且就在镇上，他们想去看葛霞也容易，葛霞要回来也方便，比在城里读书还近。
葛大娘现在也不强求葛霞一定要把会计学完了，这两年葛霞哭过说过无数次不想读了，要不是想着葛霞年纪小，不读书还能干啥，他们可能都答应了。
葛霞听见声音，也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宋新苒，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声喊了句：“新苒姐。”
她觉得自己挺不好意思的，过年的时候她面对宋新苒还说了自己会好好努力，会坚持，但现在读书就坚持不下去想去做其他的事了。
宋新苒神情却很温和：“小霞读书也累了，吃点水果吧。”
她没询问葛霞为什么哭，也没问葛家出了什么事，态度自然的样子，好似什么都没遇见，给了葛霞足够的空间和颜面。
葛霞伸手接过柑子，小声道了一句谢。
宋新苒有些无奈笑了下，这柑子本来就是葛家的，她只不过说了一句话，葛霞哪用得着道谢。
葛大娘见状便想说什么，问问宋新苒店里缺人不，但宋新苒先开口了：
“葛大娘，小霞，我今天来找你们是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下。”宋新苒看向葛霞，神情温和道，“以前我跟小霞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开店了再请小霞来帮忙，不知道小霞现在还愿不愿意来？”
葛家一家人听见这句话当场愣在原地。
葛霞脑海里一片空白，过年的时候宋新苒的确说过这句话，但葛霞知道差不多是一种推脱，只是新苒姐人好，没有说得那么直白。
可现在新苒姐竟然真的来了她家，还问她愿不愿意，葛霞话堵在喉咙口：愿意愿意她愿意！她一百个愿意！
只是她又有点踌躇，不知道新苒姐那里怎样收费，如果跟烹饪学校一样的价格，她家也负担不起。
但还是太渴望，不由得看向自己的父母。
葛大娘现在也惊住了，第一反应是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轮到他们家了？
他们正忧愁着葛霞的未来，吃不好睡不着，宋新苒就把枕头递了过来。
要换个人，葛大娘指不定要多疑心。
第二反应就是，宋新苒过年的时候回来不是还说只是一个摊子，不需要人帮忙吗，这才过去多久居然就开店了！
卖吃食这么赚钱吗？
以前她家在村里是没什么底蕴的，男人死了，家里也帮不了太多，一个姐姐也结婚了，蔡家又不是好说话的。
这才几个月啊，就开店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葛大娘看了一眼男人，又看了一眼葛霞，在看到女儿眼中的期待时，瞬间下定了主意：“新苒，感谢你啊，葛霞愿意去，她愿意的！”
葛大娘话语十分激动，宋新苒却看向葛霞，是葛霞去，她自然要征询小姑娘的意见。
葛霞也含着泪点头：“我愿意的。”
宋新苒笑了，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小霞现在还在职高读书……”
话还没说完葛霞就说：“我不想读的，我明天就不去了！”
葛大娘也支持：“小霞不爱读书，我们也不强求。”
宋新苒说：“好的，我知道了。我想的是小霞先去我那里熟悉半个月，如果半个月后我们双方都觉得可以，小霞以后就在我那儿帮忙了。如果小霞还是想读书，可以再回职高，也不耽搁她。这半个月我也给小霞发工资，不过比正式的员工少一点，半个月两百。小霞，葛大娘你们觉得怎么样？”
葛大娘都震惊了：“还，还有工资吗？”
葛霞也不敢置信：“不，不用交学费吗？”
葛大爷也说：“那是不是活儿很重，几天都不能睡觉哦？”
宋新苒：……
她心想葛家人是把她当成什么宋扒皮了吗？
她耐心解释，葛霞在她那儿干活，付出了劳动，她自然要给钱的，她也会教葛霞下厨。之所以有半个月的时间，也是给双方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
听了她的解释，葛霞激动得脸都红了：“真的吗？新苒姐，我真的可以靠自己赚钱吗？”
宋新苒笑道：“当然，如果后面你做得好，我还会给你加工资，把店铺后厨都交给你掌管。”
虽然实习还没开始，但宋新苒也不介意画一点大饼，不过这些都是真实可实现的饼。
这更让葛霞心情澎湃：“新苒姐，我明天，不，今天就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