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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篱_岁既晏兮【完结】(5)

  这会儿被岑篱这么一提,郑氏才觉得恍然。

  谢家前途未卜,但出嫁女不受牵连,若是这位郡主当真和谢娘子有旧交,在这时候想替人寻一门亲事也不足为奇。

  岑篱走前又给谢兰君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见机行事。

  郑氏见此,越发肯定心中猜测。

  既有所求,便好行事了。

  她心中大定,连面上的笑意都真诚了许多,“郡主放心将人交予妾,妾必不会慢待谢小娘子。”

  *

  因岑篱赞了院中的石榴花,郑氏便擅做主张,没有把人引入内院,而是出了前厅向侧边,找了个便于赏景的雅阁。这里地势颇高,不远处便是今日宴集之所,从高处往下看,连席间人都能隐约看到。

  那使女低声恭禀:“夫人说,此处可尽观园中之景,是赏榴花的好去处。只是不知郡主是否嫌弃吵闹?”

  岑篱遥遥看着远处的宴席上的投壶之比,目光微转,又见另一旁席间的苏之仪。

  他并未参与旁边的比试,只是坐在席侧,但仍被人隐隐拥簇着,仿佛眼下一切是席间表演一般。

  岑篱神色微动,对着一旁的使女:“谢主人好意,此处景致甚好。”

  这般说完,她又随口寻了个理由把人支开。见人走远了,才招了招手示意拾春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拾春一开始还躬身听着,但渐渐地,眼底却露出错愕之色,“郡主,这万万不可啊!若是被人得知,您、您该如何处之?”

  岑篱却是笑,“便是被知道了又如何?”

  难不成说她“私相授受”“放荡形骸”?她倒要瞧瞧,谁有那个胆子在她面前这么说。

  拾春张了张嘴,还想要反驳什么,岑篱已经摆手,“你快去吧。若是怕人知晓,行事小心些就是了。”

  拾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一直到走出这雅阁前,还盼着岑篱改主意。

  只可惜,郡主已经抬眼往远处望去,像是真的在赏榴花了。

  ……

  而下方的宴会中,苏之仪这郎官虽职位不高,却是天子近臣,在席间不免被拐弯抹角地打探些消息。

  苏之仪也习惯如此,对答畅若流水,却又滴水不漏。

  只是觥筹之间免不了被屡屡劝酒,如此坐了一会儿,他不得不借着更衣的借口暂避。

  才刚刚走出去几步,就被仆役拦住了去路,“苏郎君,有人相请。”

  苏之仪面露讶异:既然都在院中,何必私下见面?

  想着递送的那份邀帖,他心底隐隐有些猜想。但这推测太过离经叛道,他实在不敢深想下去。

  直到被仆役引着见到外面等候的拾春。

  那仆役领了人过来,又拿了赏钱,不等拾春说什么,已然连声保证,“还请贵人放心,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拾春微微颔首,打发走那仆役,又恭敛着眉眼,抬手引路:“苏郎君,这边请。”

  便是心底再犯嘀咕,这也是郡主的贵客,她还不至于在面上露出来。

  拾春在前一步引路,苏之仪紧随其后。

  这赏景的楼阁颇为雅致,连上去的台阶都取了“千回百转”之意——步步往前,也步步登高,回转之间,每一步的景致都有不同。

  可苏之仪却没有往下看。

  因身侧并无旁人,他也未掩饰自己往上的目光,专注的、灼然的、甚至隐隐带着贪婪的渴求。

  终于,目之所及出现那道凭栏倚望的背影。

  碧蓝天色为幕,下方是灼灼盛开的石榴花,明明那花色如此艳丽夺人,却只沦为那人的陪衬。

  “郡主,人带来了。”

  拾春的出声打断了苏之仪的思绪,也让前面的岑篱回身。

  苏之仪立时掩下多余的眼神,躬身行礼,端正得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臣苏之仪,见过郡主。”

  “苏郎官不必多礼。”

  岑篱说着,又以眼神示意,让拾春出去守着。

  拾春:“……”

  她虽然不愿,但不得不说,这类似放风的活早就干得很熟练了,只是稍稍磨蹭了片刻以示反抗,人还是出去了。

  身后门“吱呀”一声阖上,便是早有所预料,苏之仪也忍不住心底一跳。

  意识到如今两人独处一室的事实,胸腔中的跃动都荒唐地快了几分,但话说出口,镇定的语气却与平常别无二致,“如臣直言,这恐怕于礼不合。”

  岑篱倒是忍不住笑了,“苏郎官同我说‘礼’?”

  这位可是在宫廷大内、承明殿前,都能面不改色地言及“倾慕”。

  “若是我没记错,这邀帖可是苏郎官遣人送到我府上的。”

  苏之仪还是先前说辞,“《诗》有云,‘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臣只是倾慕郡主,实无冒犯之意。”

  到这会儿还死咬着这说辞不放,岑篱觉得这人还怪有意思的。

  虽如此,岑篱却无心和对方分辩他到底倾慕的是郡主的封号,还是别的什么,径自切入主题,问:“先前承明殿前,多谢阁下告知之意。只是苏郎官言及‘满朝公卿皆为谢家叩求’,篱未曾出入朝堂,却不知谢侯何时有了这般名望?苏郎官可有高见?”

  苏之仪颔首:“郡主慧眼,此事确实不同寻常。”

  别说是谢侯被褫爵又过世的现在了,便是当年他人在朝堂之时,也没有这般众望所归。

  苏之仪当然看出了不对,但却没有主动提出来的意思。

  说到底,谢家出事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他该高兴才对。有人生而贵之,便是贬为庶民都觉得是莫大折辱,那些生下来又在尘埃中的人又该当如何?

  不过这会儿,却不能“无知无觉”下去了。

  他掩住了眼底凉薄之色,顺着岑篱的话开口道:“谢侯性情率直,不拘小节。昔年在朝堂之上也颇有树敌,今次之事朝中却无半点向左之见,实在是让人深思。”

  他说着话,跪坐于旁,斟了杯茶水前推,展袖做了个“请”的手势,意在详谈。

  岑篱动作却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有些微的僵硬。

  苏之仪怔了下,但也很快意识到什么。

  他

  几乎在转瞬之间收起了那略微放松姿态,半是请罪地揖首,“之仪冒犯了。”

  岑篱却不是为此,但这会儿再解释总显得像是借口,她只能顺着对方的示意坐在对面。

  有了这般误会,便无法如宴上那般凭几侧坐地散漫行事,只能正襟危坐以示郑重。

  膝上的伤处隐隐刺痛,她越发掩下面上的表情,正色道:“苏郎官请讲。”

  苏之仪打量下来,见对面确实没有被轻慢的恼怒,才接着续道:“谢侯虽以性情罪人,但真正结仇的却是少数,昔年大司农与其政见不合,朝上针锋相对,直至正崇五载,谢侯兵败,满朝缄默,却是大司农为之求情,可见虽政见向左,却非以仇寇相视……左丞与谢侯多有嫌隙,但同为先韩后人,其与谢氏多了一份宗族之情……”

  朝中关系盘根错节,苏之仪这么一一历数过去,仿佛谁都有嫌疑,又好似谁都不会这么做。

  苏之仪也有心说得再细致些。

  虽说于礼不合,但这般相处机会实在难得,总比侍立御前,只寥寥得见几面的好。

  但一抬眼,却见岑篱眉头紧蹙、牙关微咬,像是对那幕后之人恨极了一般。

  苏之仪禁不住微微失神。

  有的人真是好运气,生来贵胄,便是父亲被问罪,朝中也有旧交为他谋划前途,如今遭罹不幸,更是有人为他四处奔走。

  她为他牵挂至此,可他呢?仅仅被认出,他都要觉得是幸事。

  袖中的手紧紧掐出血痕,掌心的刺痛感传来,苏之仪被提醒着回神。

  却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他深吸口气,做出恳切之态,“谢氏满门忠烈,实在不该亡于小人之手,若是郡主信得过在下,便将此事托付于我,之仪定当不负所托。”

  岑篱直直盯着苏之仪的眼睛,后者不闪不避地对视。

  她没法判断那面上的恳切有几分真假,但这灼灼的眼神却无从作伪。

  膝上的刺痛已然麻木,岑篱一点点坐正了身,将身体的重量压上。

  骤然尖锐的痛觉像是要将人拽回承明殿前的大雨中,她神色却没有半点波澜,敛衽行礼,“有劳苏郎官了。”

  不管对方所求为何,现在总是站在她这边的。

  第4章

  拾春也不是第一次给岑篱放风了,看见那边阁子的窗户一开,她立刻会意,转头拉住刚刚回来的使女,“郡主受不住风,可烦劳驾去取件披帛过来。”

  那使女虽迷惑拾春怎么突然想起披帛的事,但却不敢提出质疑,只是点头称是。

  拾春半是交代半是闲聊,盯着人走出去好一段路。

  等她折返回来,推开雅阁的门,就见岑篱半屈着膝,侧靠在旁边的矮榻上,鬓发已经被冷汗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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