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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姜映晚醒来的时候,裴砚忱破天荒地还在。
他一身玄墨锦服,不知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是还未出去。
姜映晚从床榻坐起身。
微弱的零星动静被桌案前看密信的男人察觉到。
几乎就在她起身的同一时间,他就放下信件抬头看了过来。
“醒了?”他往这边走来。
姜映晚坐在床榻上,看着他走近,“今日不上朝?”
“不上朝。”他照常拿过衣裙,“單阳城的形势不明朗,今日就要动身过去。”
“但其他几位大人还有些琐事没处理好,趁着这些时间,为夫再与夫人说说话。”
姜映晚点了点头。
穿衣、洗漱、梳妆。
用膳期间,裴砚忱极为寻常的一句话,让姜映晚的动作蓦地顿住——
“我离开的这些天,别院四周会安插一批暗卫。”
姜映晚停住端茶的动作,偏头朝他看去。
对上她的视线,他声线如常解释:
“單阳城的事有些棘手,不知多久能回来,安插一批暗卫在周围,我更放心。”
姜映晚清楚暗卫的含量。
他们本可以悄无声息地受命于裴砚忱隐匿在四周。
他却偏偏要明着告诉她,并将那些暗卫明晃晃地安排在最显眼的地方监视着她,目的不过是为了防止她真做出中途趁机逃离的举动。
姜映晚从昨晚深夜开始悄然沸腾起来的心绪一寸寸冷凉下去。
她下颌压紧,什么都没说,面无异样地端茶喝茶。
裴砚忱收回视线,接着说:
“如果我回来的晚,夫人若是待的憋闷了,就喊上几个暗卫,让他们在暗中护着你的安危,出去各处走走逛逛。”
姜映晚垂眸,轻“嗯”了声。
算是给了回应。
半个时辰后,裴砚忱离开卧房出别院。
来到前院,瞧着四周连身形都未隐,直白守在明处的暗卫们,跟着裴砚忱身后的季弘挠了挠头,不解地问自家主子:
“大人,暗卫的职责之一便是隐匿身形、藏于暗处,您若是想让暗卫护夫人的安危与看顾夫人的行踪,又何必再告知于夫人?”
在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私下派暗卫值守,不是更为稳妥。
裴砚忱踏出别院门槛。
迈下石阶之前,停步回头往里望了眼。
男人眸色深暗,看不清情绪。
也让人看不清喜怒。
良久,季弘才听到裴砚忱说了句:
“暗卫隐匿在暗处确实便于行事,但是只有置于明面,才能扼制不该有的心思生出。”
他想要的,并不是她逃至一半被暗卫拦住并带回。
而是让她根本无法生出逃离的念想。
再者。
若是逃离中途被强制带回,难保不会令上次在益州别院绝食抗议的那一幕再次上演。
届时他身在單阳城无法赶回,她再绝食不肯用膳,用不了三两天又会再伤了身子。
马车很快离去。
渐行渐远的车轱辘声也很快消失。
姜映晚站在莲花池旁侧的水榭折廊前,瞧着这院子多出来的人影,眉梢无声蹙起弧度。
没多久,她缓步回了房。
紫烟紧随其后。
一进门,紫烟快步靠过来,眉头浸出一直压着的焦急,“小姐,裴大人好不容易走了,但这外面又……我们如何脱身?”
姜映晚坐在桌案前,抿唇沉默。
她没回这个问题。
片刻后,只是问:
“灯油还在收集吗?”
紫烟连连点头。
“在收集,只是奴婢怕引起旁人警觉,不敢动作太大,所以速度有些慢,”
尤其裴砚忱心智近妖,那灯油,若是被他看到,估计连一眼的功夫都不到,他就能猜出来她们主子想做什么。
所以紫烟的行动一直慎之又慎。
姜映晚无声扫过不远处的流纹金樽灯,对紫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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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暗卫撤离,逃离机会来临
“裴砚忱离开了京城,外面那些婢女暗卫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这些日子,你找机会多收集一些灯油。”
紫烟点头,“奴婢明白。”
……
裴砚忱走时并未吩咐暗卫她可以随意出别院,有一次姜映晚不经意地来到朱门附近,还不等完全靠近就被拦下,自那以后,为了不惊扰暗卫对她起防备,姜映晚再也不靠近门口半步。
每日除了看看书、抚抚琴,便是带着春兰紫烟一道在后院赏景看花。
裴砚忱没离开时,姜映晚就常与别院中的婢女婆子们一起研制茶点或者偶尔煲一次汤。
裴砚忱走后,这些习惯她依旧保持着。
一日日过去,随着与婢女婆子们越发融洽,姜映晚能隐约感觉到,那些值守在四周的暗卫们对她的防备与看管也于无形中松懈几分。
但这些松懈并不足以让她在这些暗卫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直到莫约半个月后,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姜映晚出来散步,刚出卧房门,就敏锐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平时几乎呈铁桶型包围值守别院的暗卫,今日在某一两个位置竟空缺了几个人。
就像后院的假山和莲池前,两三个暗卫风雨不动地守在那里,可今天,这两个地方,本该站着暗卫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姜映晚眸色微动,不动声色地带着紫烟,往别处逛去。
直到将整个别院差不多逛完一遍,才回房间。
对于院中暗卫的变动,姜映晚半个字都未提及,就当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天晚上,子时末左右,姜映晚从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在床榻上躺了好一会儿,披上外衫下床倒茶。
卧房中没亮灯盏,一片昏暗。
好在月色皎洁,清冷的月色自半开的窗子处洒进来,能勉强视物。
她借着那零星的光线摸着黑走至桌案前,倒了杯茶水,因无睡意,姜映晚懒得再去床榻,握着茶盏抬步去了窗前。
单薄的身子靠在窗棱上,仰头往外看天上半圆的月亮。
快至初秋,夜晚的风褪去了燥热。
吹在身上,多了些凉意。
姜映晚沉默地在窗前站了良久。
直到薄薄的外衣被夜风浸的冰凉,才动了动因站得太久逐渐发麻的腿,准备转身回房。
但就在挪动的下一刻,院子西南角花圃附近的方向,顺着低低吹着的风,蓦地传来几道争吵的声音。
姜映晚脚步一顿,身形停住。
她没发出声,借着窗棱的遮挡,将整个身形掩在昏暗阴影中。
隔的距离有些远,姜映晚听不太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直到后来,其中一名暗卫似有些动怒,声音大了些,迷迷糊糊中,姜映晚隐约听到零星一些含糊的字眼。
“……暗卫是应该死守主子命令……”
“……但大人身涉险境,夫人又并无离开之意,我们是追随在大人身边的死卫,如今主子有险,我们……”
再后来的,姜映晚就听不到了。
兴许是他们换了地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归于死寂。
姜映晚一点声音没出。
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翌日等她从房中出来时,别院中的暗卫又少了几个。
但大多数的,都还在。
直到又过了一天,一夜之间,别院中所有的暗卫全部撤了干净。
与此同时,整个别院气氛逼仄的,像是风雨欲来。
庭院中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姜映晚不能再假装看不到,用膳前,她随口问了句院中侍奉的婆子,但她们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说。
倒是在夜里梳洗时,心思单纯的春兰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妆台前,姜映晚从镜面中看身后的春兰,清眸倏地眯起:“你说什么?裴砚忱怎么了?”
春兰一怔,意识到说漏了嘴。
她连忙放下骨梳跪下,头紧紧垂着,“夫人恕罪,奴婢什么都没说。”
姜映晚侧身扶起她,抬眸看着她面上的慌乱,将声线放缓,精致的眉梢折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晓之以情出声:
“这几天,院中的人接连减少,就连值守在别院的暗卫,都全部撤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方才提起夫君,他怎么了?可是單阳城那边情况有变?”
春兰紧紧咬着唇,本不想说。
但姜映晚一口一个‘夫君’,话里话外都是不明所以的焦心与担忧,春兰紧绷的情绪像是被无限放大,很快憋不住,慌乱跪下,忍着哽咽将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好像是單阳城出了事。”
她抹着眼泪说,“奴婢前天听了一嘴,單阳城情况有变,大人为救陛下,不慎重伤,至今生死不明,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