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忱抑住喉中的痒,淡如寡霜的目光瞥过他,冷唇轻阖,开口让他起来。
“与你无关,人不是神,预测不到他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说罢,裴砚忱面上冷下几分,问及正事:“大皇子那边有着落了吗?”
季弘惭愧低头,“属下无能,只抓到了几个大皇子的旧部,还未寻到大皇子的踪迹。”
说着,季弘想起前几日主子生死不明之际季白私自去京郊急调暗卫来單阳城的事,他正要对裴砚忱禀报这事,
虽然主子重伤不知生死不是小事,但他们主子将姜姑娘看的比命还重,临出发單阳城前,明知道此行危险重重,却依旧将身边追随多年最顶尖得力的暗卫全数留在姜姑娘那边,就可见凡是与姜姑娘有关的事,更不是小事。
虽然调的是裴府的暗卫,但暗卫是从姜姑娘那边调来的,他可没胆子隐瞒。
正要汇报,只是话音还未来得及出口,季白就带着暗卫队长邱俣从外面进来。
两人齐齐跪下,异口同声,“属下来迟,请大人恕罪。”
瞧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邱俣,裴砚忱漆眸骤然一眯。
他声线当即寒了几分,凛冽森厉的目光逼视着邱俣,嗓音似裹坚冰,“你怎么在單阳?”
邱俣低头回话,“属下听闻主子重伤,特连夜赶来了單阳。”
裴砚忱手背上青筋迭起,脸色沉下来,眼神阴鸷得让人不敢直视,“那别院呢?留了多少人?”
邱俣心里莫名一咯噔。
暗卫九死一生的本能,让他敏锐嗅到了危险,连带着,他回话的声音都紧张不少。
“回大人……属下等人急于救主,弟兄们都赶来了單阳……”
裴砚忱目光阴森地能剐人,喉中的血腥味浓得再也压抑不住,他死死攥着手掌,漆寒眼底戾气逼仄,冷到极致的嗓音,一字一句:
“所以——”
“别院中的暗卫一个未留?”
季白这时连忙出声,“大人恕罪,是属下觉得夫人并无离开之意,反而在得知大人重伤后日日担忧,單阳城事态紧急,属下这才擅作主张让那支暗卫赶来單阳……”
“啪”的一声。
季白未尽的话被茶盏被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声音打断。
裴砚忱眉目阴鸷的摄人,他一个字未多说,当即出声命令季弘:
“立刻带人,速速赶回别院!”
“务必确保夫人万无一失!”
季弘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季白和邱俣,片刻未耽搁,连忙领命带人离去。
擅自违背主上命令的季白和邱俣,这会儿都知道闯了祸,两人连抬头看自家主子的勇气都没有,竭力降着存在感,心里颤着声祈祷他们主母那边一切无恙。
裴砚忱眼底情绪翻涌得厉害,就像无底深渊疯狂席卷叫嚣着的阴暗戾气,却又偏偏在即将冲破束缚时,被一张薄到极致的网拦住,勉强维持着冷静。
季弘那边的动作很快。
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往别院赶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赶到时,别院中几处的大火刚被扑灭,看着空荡荡的主院院子,季弘脸色一变,心口猛地下沉。
第116章 裴砚忱眼底压着戾气,眉目冷沉阴鸷
“夫人呢?”季弘拉住急得两眼发红,在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卧房内外焦急寻找的春兰。
好不容易灭完这场毫无征兆的大火,一回头又发现自家主母不见了踪影,春兰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卧房中床榻处的火势还未完全扑灭,她就挣脱身旁婆子们的阻拦,率先跑进去。
就在春兰第二次不死心地往里寻找时,还未再踏进房门就被一股力道拉住。
春兰泪眼婆娑地回头,见来人是季弘,嗓音瞬间哽咽了下来,她抽抽噎噎地摇头,拼命忍着哭腔,但声音却颤得不成样子。
“我不知道……昨夜……昨夜别院走了水,等灭完火……夫人……夫人就不见了……”
季弘凝重地看着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卧房,好一会儿,问:
“怎么会起火?”
春兰依旧摇头,泪水噼里啪啦掉,“奴婢也不知道,但近来天干物燥,烛火碰到床幔引发火势……也是常有的……”
别院中其他的侍从和婆子们在主院的各个地方找姜映晚的踪迹。
尤其被烧得最严重的卧房,一行人更是不知道前前后后找了多少遍。
季弘心口无底线往下沉。
就像被什么东西坠着,拼命坠向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
他没在别院多停留,很快翻身上马,回單阳请罪。
只是一路上心里惴惴不安。
尤其越接近單阳,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甚。
他回来时,裴砚忱正与萧邵议事。
季弘压着焦急等在外面,待萧邵离开,才大步进来。
只是在踏上长阶,在厅堂看到一身气势冷锐的裴砚忱的那一刻,一路上积压着的惶然像积累的潮水般,瞬间涌上心头。
那种无形的惧意,让人连腿都有些抬不起来。
他脚步不自觉慢了些,面如土色,连多看裴砚忱一眼都不敢。
更别提同他对视。
在主子抬眸看过来的前一刻,就已先一步忐忑不安地低下了头。
“大人……”
“属下办事不利,别院……别院……”
裴砚忱对面,正拿着书札说公事的段逾白,见素来老练稳重的季弘这么吞吞吐吐地进来,停了拿书札让裴砚忱看的动作,好奇地卸下肩上的力,靠在矮案上,转头朝着慢吞吞走上前来的季弘看去。
裴砚忱眼底压着戾气。
冰冷的目光落在季弘身上。
语气冰寒彻骨。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滚出去!”
季弘心头一震,立即迅速说:
“大人息怒,别院走了水,属下未能……未能找到夫人。”
段逾白意识到什么。
瞬间回过味来季弘在汇报什么。
他悄悄转眼,偷瞄了眼眉目阴沉欲杀人的裴砚忱,回眸后,想立刻起身麻溜出去,及时躲开这种殃及池鱼的祸事。
但裴砚忱神色阴沉得滴水。
周围的气息更是于瞬间降得逼仄,他硬是没敢动作,在这个时候溜出去。
季弘说完,厅堂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段逾白浑身骨头都绷得不自在。
僵硬着动了动腿,清咳了声,努力打破诡异的沉寂。
“好、好端端的,怎么走水了?”
季弘头垂得更低。
“……烛火触到了床幔,不小心走了水。”
段逾白撩起眼皮,又偷瞄了眼还是没说话的裴砚忱。
他硬着头皮,接着问:
“那……别院内外,可仔细找过了,是不是你们夫人受伤晕在哪里了?”段逾白为季弘找补。
季弘正想回话。
一直没有开口的裴砚忱终于出声。
他什么都没问,只冷着声问了一句:
“紫烟在不在别院?”
季弘脑袋都快钻到地底下去,“……回大人,暂时也没找到。”
这一声话落,裴砚忱手中,指骨握着的精致茶盏壁上,瞬间裂出蜘蛛网般的裂纹。
细微到极致的声音在阴沉死寂到落针可闻的空气中响起。
季弘心底惧意更甚。
但他强撑着,胆战心惊地小声汇报:
“属下已经让别院中的人迅速在京城寻找,夫人不知京郊四周的路,出城门又需严加排查,夫人应当……离不了京城。”
闻声,段逾白赞成地点了点头。
姜映晚一个弱女子,只带着一个小丫鬟,人生而不熟,又有城门处的巡卫卡着,能逃哪儿去?
若是她想出城,必然要报出姜家女的身份。
而那道寻‘裴府未来主母’的府令还在,她只要去城门,当天就能被送至裴府府邸。
而对于这个堪称天真的猜测,裴砚忱只冷笑一声。
眼前闪现当初在益州,她从别院出逃,慌不择路拦路上过往的马车逃跑的一幕。
季弘等着裴砚忱的命令,思忖着想说,要不他挑几个身手好的兄弟,赶去京城一道帮着寻主母的下落。
还未出声,就听自家主子沉沉下令:
“在京城寻人,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立刻派人,从城门外一路往南找。”
音落,他起身离去。
那被扔在桌案上的茶盏,携着皆是裂纹的壁身挣扎一瞬,最后无声裂开。
冰冷的茶水,像挣脱禁锢的囚徒,在杯壁碎裂的那一刹,争先恐后涌出。
段逾白回眸看着那碎得不成样子的茶盏,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神色迅速凝重下来。
第117章 姜映晚隐姓埋名躲在槐临
从皇城城南开始,一夜之间,像是风雨欲来。
无数侍从和暗卫拿着画像一寸挨着一寸地毯式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