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薇随便找了由头,一定要先回厢房换衣裳。
便是后头有老夫人撑腰,紫檀到底不敢太逾礼。
最后,孟薇还是趁着换衣裳时,叫阿橙偷偷找来冯氏,母女两个一同过去。
孟老夫人等了许久,早就不耐烦。
看见孟薇的第一眼,劈头盖脸问:“你不过是弄个小摊子,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买卖,也不知早点回来。家里是缺了你吃的,还是缺了你穿的,你天天在外头野!”
冯氏自己寻了凳子,母女两个一同坐下,她不急不躁地看老夫人演戏。
孟老夫人屋里的邢妈妈年纪大,比紫檀会看事,上次大房夫妻和老太太闹过一回后,她暗地里去向冯氏赔不是。
这回,孟老夫人为的什么事情发火,她也偷偷给冯氏报了信,所以冯氏根本不急。
等到老夫人数落完了,满室静悄悄。
冯氏慢悠悠望一眼天空:“我看天色还早啊,今日来看母亲的那位夫人,怎的不多坐一会再走?我听说,她在给闺中好友的孙子做媒。瞧这关系绕的,我都给绕晕了。对了,母亲,那好友的孩子是不是叫余仕春?”
孟老夫人浑身一震,霎时愣住,不敢吭气了。
冯氏冷笑,她闺女才十四岁,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母亲的朋友的孙子,就敢拐弯抹角地打她闺女的主意了。
还有这老太太,上回的事还没找她麻烦,这才过去多久,又打起莹莹的主意来。
孟娥是个看不懂眼色的,心里又没多少弯弯绕绕,气恼地插嘴:“祖母,余仕春是谁?我才是姐姐,怎么不叫我先相看?”
孟薇心里幽幽叹气,险些被她大姐姐气笑:“……”
孟老太太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同她说才好。
冯氏先开口:“娥娘,你别着急,那要是个好人家的俊俏孩子,怎么说,你祖母也得先顾着你,哪里轮得上旁人?”
她表面和气,反问孟老夫人:“我说是不是呀,母亲?”
语毕,冯氏板起脸,没了好脸色。
那谁家的孙儿要真是那么好,老太太第一个就把孟娥嫁过去,哪里轮得上她的莹莹?
如今不过是老太太那朋友想做媒,久等不见孟薇回来,埋怨一通,怄气地走了。
老太太落了脸面,一肚子火没处撒,这才拿莹莹出气。
孟娥再傻,也看懂冯氏在呛老太太。她虽性子骄纵,唯独不敢和大房夫妻闹,连忙低着头躲回内室去。
孟老夫人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任凭冯氏怎么说,也不敢吭声。
其实她自然不敢再犯上回的错,只不过想叫那朋友先看看孟薇,回头她再同大房夫妻商量。
如今被大儿媳逮住,老太太颇为尴尬:“哎呀,人家是说了这事,可我一没答应,二也只说先看看,等你们夫妻来定夺。”
第32章 醋意
冯氏起身,轻轻弹掉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那便谢过母亲了。莹莹还小,我打算多留她几年,多孝敬母亲几年。母亲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没了。”老太太狼狈得很,催促邢妈妈赶紧送她们母女出去。
等到邢妈妈送了客又回屋来,老夫人正板着脸训斥紫檀:“是不是你这小蹄子说出去的?你是看我老婆子走不动道了,怕我一死,你被大房收拾,赶紧找了大房做靠山,是不是?”
紫檀噗通跪下,哭道:“老夫人,真的不是我,我冤枉啊。”
邢妈妈忙劝慰:“老夫人,紫檀忠心耿耿,不能是她吧?指不定是今日来的夫人嘴巴不严,自己走漏了风声,才叫大娘子听说此事。”
孟老夫人一想,说不准真是,那人还是小姑娘时就嘴巴没个把门的,是她自己说漏了也未可知。
“行了,你且起来吧,方才我气极了,大抵真不是我屋里的人。”
“老夫人慈悲。”
紫檀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退出去了。
这事暂且过去。
到了五月二十这日,因冯敬持下月初一要参加武举殿试,孟良便邀他去灵光禅院,求神仙保佑他高中状元。
其实,这想法是孟薇提出来的,于是她也同去灵光禅院,汤蕊听说,也要一起来。
今日是个大晴天,孟薇和汤蕊在前面赏花看鸟,孟良和冯敬持在后面慢慢走。
禅院种了许多翠绿色的竹子,炎炎夏日,这里依然幽静凉爽。
四人去到大殿,拜了拜。
汤蕊又说去买五彩丝带,挂在禅院最粗的大树上,给冯敬持祈福。
“这个主意也好。冯大哥,来都来了,一道吧?”孟良是个忠厚孩子,最盼着救过他一命的冯敬持能如愿高中。
冯敬持点头:“好,一道去。”
几人买了祈福的五彩丝带,来到一棵三人才能环抱的参天大树下,树下彩色的祈福带随风飘摇。
孟薇踮起脚尖,把丝带拴在树枝上,也为冯敬持挂上祈福带。
此时,一道轻佻的男声响起:“这不是孟姑娘嘛,来来来,我来帮姑娘挂。”
孟薇戒备地回身。
孟良赶快上前,挡在她身前。
那声音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公子哥,个头很高,比与他同来的伙伴还要壮实。
他嬉皮笑脸地看着孟良:“这位是孟兄弟吧,我叫余仕春,说不定往后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夫。”
跟他同来的伙伴们哈哈大笑。
孟良气极,指着他骂:“你这人红口白牙,胡说八道什么!”
孟薇也恼了,怒瞪着他。
“我怎么是胡说呢?”余仕春得意极了,“我母亲托了人去府上求娶孟姑娘,可惜没见着姑娘的人,今日我与姑娘有缘在此想见,想必是菩萨显灵,有意想让姑娘嫁给我。”
“你是何人?张口闭口便要人家姑娘嫁你,简直荒谬!”冯敬持往前一站,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余仕春看向孟薇的目光。
汤蕊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就要抽出身上带的佩剑。
“误会,误会。”余仕春这才慌神了,摆手说,“我母亲真的请了友人,替我上门求娶孟姑娘。”
眼看冯敬持护着孟薇,余仕春以为也要同他抢姑娘,左右孟姑娘貌美,委实值得一争。
可他看着冯敬持那脖子和脑袋一样粗,一看便是练家子的,他分明不是对手。
余仕春便打起歪主意:“我方才听你们说,这位兄弟也要参加武举殿试,如今考试在即,咱们不如打个赌?谁赢了,谁就娶孟姑娘过门,如何?”
反正他家花了万金保他拿下武状元,如此一来,孟薇还是他的。
冯敬持登时怒了,挽起袖子便要揍他。
孟薇担心冯敬持在殿试前打人误了前程,忙拉住他。
可她也气,怒叱道:“我不是任人定夺的赌注,你若再纠缠,我便告到衙门去,倒要看一看你是先去殿试,还是先去坐监!”
她敛去先前温柔,眸中愠怒瞪着余仕春。
余仕春被她盯得脊背汗毛直竖。
他的友人们也觉自讨了没趣,互相换了个眼神,低声劝他赶紧走。
他们灰溜溜地走了。
直到跨出禅院大门,余仕春也没想明白哪里说错了。
他摸着下巴想,女人如衣裳,况且下注也不过随口说说,她当什么真呀?这娶回家了,一定要好生管教一番,再不听话,便请阿娘收拾她。
余仕春敢胡来,不过因着这场闹剧背后有太子给他撑腰。
此时的东宫,七八个宫娥正在为太子摇扇子,左右又各放了六盆冰。
可人一胖,就怕热,太子依旧热得浑身冒汗。
有个美貌的宫娥呈着酥山上前,太子吃了一碗,冰凉的油酥入肚,方才觉得凉爽些。
今日太子招来谢元茂、萧道缨及其他亲近的幕僚,其实是为今年的武举殿试。
谢元茂坐在下首,扫了一眼那美貌的宫娥,只觉无奈又讽刺。这太子当真是色中饿鬼,竟真如纪王所料,把柳蕙姬悄悄弄来了东宫。
柳蕙姬双手执着手巾为太子擦汗。
太子拍拍她的手,舒坦道:“朝廷此次举办武举殿试,旨在为孤选拔可用之才。既是孤为所用,这里有份名册,你们便想想法子,一定要叫名册上的人在武举时胜出。”
名册先递到贺纶手里,他是贺皇后的族人,奉皇后之命辅佐太子。
他看过名册,试探着问:“太子殿下,此事,皇后娘娘可知悉?”
萧道缨偷瞄一眼太子脸色,见他皱眉不悦,立时转身冲贺纶嚷道:“贺兄,此事重大,皇后娘娘自然知晓,即便不知,难道贺兄要去上告不成?”
贺纶不理萧道缨,但也不敢真去禀告贺皇后。
他不吭气,偏头看向谢元茂。
谢元茂从安西都护府回来之后,便在军中担任要职,再也不是只能替太子挨罚的伴读。
谢元茂说:“既是殿下要用的人,自然要殿下满意,只是咱们这些人都不是考官,没法插手,这却是个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