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脚步很轻,却在左脚落地时有个微妙的停顿。
这个步态有些熟悉。
灯光骤然亮起。
两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人背对他们站立,灯亮后缓缓转身。
面前的人戴着全覆式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哨兵的精神体是一只黑色猎豹,咧着锋利的牙齿站在哨兵腿边。
“各位选手和观众们,下午好,这里是来自五层A级擂台的比赛。”
“本次比赛是哨兵向导夫妻二人共同上场参赛,比赛内容会随机出现,本场比赛关键词为,双人精神挑战。”
“比赛过程中将对手打倒下或者打出擂台外这视为胜利。”
“当然,也可以自己认输噢~”
“比赛过程中,严禁使用任何违规手段,否则将被取消比赛资格。”
“现在,请各位选手做好准备,比赛即将开始。”
“Ladies and Gentleman,狂欢时间到了!”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观众席欢呼声热烈,比赛也正式开始。
黎槐和谈序侧身背靠,阿鲁藤缠绕在黎槐手臂上。
对峙不过一瞬,对方率先发动攻击。
一道银光闪过,黎槐侧身避开,谈序雪豹瞬间具现化,扑向黑衣哨兵。
对方身形诡异地扭曲,竟从雪豹的扑击下闪避开来,同时黑豹爪子直取谈序咽喉。
雪豹瞬间扑上去,一黑一白交织扭打在一起。
阿鲁藤也缠绕上对方向导,对方向导到现在都没有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听说过,精神体会叛主吗?”
话音未落,黎槐便感受到阿鲁藤的力量正在抗拒自己,阿鲁藤反弯曲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直逼黎槐面门。
黎槐反应极快,身体如灵巧的猫儿般侧身急避,阿鲁藤被她自己砍下,精神图景震荡刺痛。
“轰”的一声巨响,原先站立的地面瞬间被阿鲁藤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她咬着牙:“你!明塔禁术,你是何人?”
对面向导慢条斯理的拂去溅在身上的藤蔓碎屑,面具掩去了她的容貌,却难藏声音中的恶意:“手下败将,不配知道这些。”
“是吗?”黎槐声线上扬,快速与谈序交换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眼神。
阿鲁藤在疯狂,黎槐在下一个闪避动作中故意慢了半拍。
对面向导抓住机会,控制阿鲁藤刺穿黎槐右肩。
观众席一瞬间爆发出嗜血的欢呼。
黎槐踉跄后退,右手捂住伤口,温热的鲜血从指缝渗出,在浅色制服上晕开刺目的红。
她刻意让呼吸变得紊乱,额角沁出冷汗。
这场戏必须足够真实。
谈序却在这个时候冲了过来,一把扶住黎槐,雪豹也放弃与黑豹的缠斗,挡在黎槐面前,成守护姿态。
黎槐微愣,有点诧异,这行为并不在他们的计划内。
耳边响起谈序的声音:“精神链接,共鸣给我。”
黎槐皱眉,精神链接共鸣,不同于普通的精神疏导,而是向导对哨兵的单向精神灌注。
一旦建立,向导感知不到哨兵的任何痛苦,而哨兵会共享向导所有感知,替向导抵挡一切伤害。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谈序安抚着黎槐,温热的血染红了他的掌心。
黎槐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相信我。”
没有时间犹豫。
黎槐的精神触须瞬间展开,与谈序建立起深度链接。
共鸣建立的同时,黎槐肩头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而谈序却全盘接收那份被阿鲁藤刺穿的痛楚。
“有意思,好一出郎情妾意。”对面向导笑着拍手。
黎槐装作力竭倒地,对面发现她并无攻击力后,倒也不主动攻击她。
“继续吧。”黑衣哨兵摩挲着黑豹皮毛,拍了拍它的后背。
黑豹暴起,雪豹仓促抵挡,却被一爪掀翻在地。
谈序喉间溢出闷哼,吐出一口血。
黎槐则余光观察着黑衣哨兵的出招,姿态十分熟悉。
黎槐内心冷笑,明塔还真是会派人,是真不怕他们发现吗?
黑衣哨兵的攻势越来越猛,每一个动作几乎都是致命的。
黑豹的利爪没入谈序的肩膀,黎槐感觉到链接那端传来的震颤,却没有感受到痛感。
黎槐冷凝的目光落在黑豹的爪子上,唇线紧绷。
谈序顺势被掀翻,台子上已经到处都是血了,黎槐眼角泛红,冲向谈序,眉眼染上怒气,忍不住提高音量:“够了,我们认输!”
观众席一片嘘声,甚至夹杂着可笑的哭声。
“我宣布,比赛结束,恭喜这组赢得比赛。”裁判上台举起黑衣哨兵的手,宣布了比赛结果。
观众席欢呼声响彻整个赛场。
裁判对黑衣哨兵说:“过一会儿有人带你们去领我们的比赛奖励,恭喜。”
黑衣哨兵点头示意后,裁判离开,场馆灯光暗了下来,只剩两展昏黄的灯照亮离开场馆的路。
黎槐扶着谈序的胳膊,与黑衣哨兵擦肩而过。
“赵桉。”
“你确定还要再做明塔的走狗吗?”
“恭喜。”
第64章 明塔织网
精神链接共鸣一旦链接,双方不得强行解开,只能等向导从伤害状态中恢复,链接就会因为失去存在的必要性而自然解除。
但如今已经很少有哨兵愿意使用这个方法替向导承受痛苦了,甚至有不少哨兵对这种链接充满抵触。
毕竟这意味着要单方面承接向导的所有感知与伤害,却无法让向导知晓自己的付出与痛苦。
更要被一段无法强行挣脱的链接绑定,直到向导恢复为止。
这种不对等的牺牲,像一场没有回响的守护。
黎槐扶着谈序前往医疗室,侧头看向他的眼神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
谈序正巧也在看黎槐,两人的目光对上,他无奈叹了口气,指尖轻碰她的脸颊。
指腹染上一抹红,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变得嘶哑而低沉:“别担心,我没事。”
黎槐的睫毛颤了颤,避开他的目光,扶着他的力道却紧了些。
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来到医疗室门口,推开门,早有一个人等候在此。
是那个之前和他们打赌的鼠尾男子,他上前帮忙把谈序扶上病床,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将手里准备好的医疗箱递给黎槐:“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黎槐看了一眼谈序,在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才进了里间处理伤口。
刚才她便用阿鲁藤小白花止住的血,但伤口看起来还是有些恐怖。
精神图景中阿鲁藤愧疚地和黎槐道歉。
【对不起,小槐】
【呜呜呜~看起来就好痛,都怪我们~】
【家藤们下手没个轻重,对不起,小槐,呜呜呜~你骂我们吧!】
黎槐眼底含笑,摸了摸颤抖的阿鲁藤,安抚道:“没关系的,本就是我让你们放弃抵抗被控制的,这样我们这出戏才能顺势演下去。”
【可是,可是,真的很痛啊…】
【还有,毛茸茸主脑,呜呜呜,我们刚才也伤害了他】
【他会不会讨厌我们啊,呜呜呜~】
【毛茸茸会不会讨厌我们啊~】
“不会的,他不会讨厌你们的。”
黎槐迅速把伤口包扎好,换上放在一旁准备好的干净衣服。
黎槐从里间出来时,谈序正背对着她坐在床边,褪去上衣的后背线条紧实。
眼前的伤疤血肉模糊,新伤叠着许多浅白色的旧疤,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正试图自己往背上缠纱布,动作因牵扯到伤口而有些僵硬。
黎槐快步走过去,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鼠尾男人。
鼠尾男人立刻举起手,语气无辜:“我要帮忙的,是他不让。”
谈序已经缠好纱布,见黎槐出来,快速打了个结,披上衣服。
阿鲁藤突然悄悄伸出藤蔓,细弱的枝条轻轻碰了碰谈序的手背,试探性地勾上他的手指。
谈序并未拒绝,任由阿鲁藤缠上他的手指。
阿鲁藤的藤蔓带着植物特有的微凉,顶端的小叶还怯生生地蹭了蹭他的指节,活像只讨好的小兽。
他垂眸看着那抹绿意,指尖微蜷,没动,也没说话。
夕阳从窗缝溜进来,落在他手背上,将藤蔓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倒像是他主动托着这簇小小的歉意。
谈序侧首看向黎槐,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带着点纵容的无奈:“我真的没事,你别伤心了。”
阿鲁藤的反应其实大部分来自黎槐,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带着讨好的蹭动,不过是她藏在心底的情绪借由着阿鲁藤被外放出来而已。
黎槐望着那缠在一起的手指与藤蔓,喉咙有些发紧。
“我才没有伤心。”她别开脸,声音却没什么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