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接露水!”
“露水?”楚望舒虽知晓今日起得早些,但露水这东西大概也不是这个时辰能接到的。
“应个节气,接几滴给你点在眼睛周围,”沈清梦拉起楚望舒,拿来外袍替他整理好,“江南那边的习俗,说是牛郎织女的眼泪,可以明目。”
所以沈清梦从来不是不信这些习俗传说,她是只信对她有利的,或是说,只信她想信的。
“你说这习俗是不是不大道德,人家俩哭天喊地难舍难分的,结果我们竟接人家眼泪来用。”
楚望舒正躺在躺椅上,任由沈清梦在他眼眶一圈抹着露水。沈清梦说这露水看起来不大干净,抹抹眼眶就好了。
他笑着点点头,“确实,不大道德。”
“但若是有用,我倒不介意他们多哭上几场。”
涂好露水,用过早饭后,沈清梦又在支唤楚望舒陪她一起做些巧果,她说这是所有乞巧节的民俗中,她唯一会的一项。
但,面团是楚望舒揉的,柴火是楚望舒烧的,沈清梦做的事情只有摆盘和把三种颜色胖乎乎的巧果串成一串,挂在树上。
她站在树下,仰起头看这半天的杰作:“心灵手巧我是求不来了,倒是这果子多挂点,你院子里的那些鸟会过个好节。”
楚望舒咬下一口巧果,将头偏向沈清梦:“我也可以。”
沈清梦擦了擦他嘴角的碎屑: “少吃点,一会带你下山去吃好吃的。”
楚望舒什么果子都喜欢吃,蒸炸烤无论哪种,都吃得很开心。饭菜也不大挑,沈清梦给他夹什么他便吃什么,根本没拒绝过。
沈清梦不禁疑惑:谁说他挑嘴来着?
一旁吃巧果的李太医感觉鼻子痒痒的,好像有人在当面念叨他。
午后吃了不少巧果,楚望舒晚饭时也不饿,沈清梦便想直接带着他下山转转。
“不梳妆吗?”楚望舒拉住沈清梦的手。
“就是下山去玩,况且你又看不见,我梳妆做什么,好麻烦的。”
不喜欢漂亮裙子首饰是不可能的,但沈清梦在这些事情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懒蛋,再加上总是混在镖局里,也不会有人去同她说让她梳妆,她渐渐也养成了每日净过面、束上发就出门的懒散习惯。
“今日是你生辰,又是女儿节,与我能否看见有何关系?”楚望舒问道:“宫里那个王嬷嬷,当是伺候过妃嫔的,叫她来为你画一画?”
“舍得让别人进你的小阁楼了?”
“无妨,我只是为了清净,才不愿让他们进。”
“那就更不能让她来了,她吵得很,总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沈清梦取下发簪,又拿起梳子递给楚望舒:“你来给我梳头,让我看看楚公子都给我准备些什么。”
胭脂、黛粉、口脂,看起来都是上好的质地,香香的。
“为什么没有妆粉?”
“那东西不大适合敷在脸上,而且清梦 ,不需要那些。”
“你有……七个月没见过我了,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吗?”沈清梦看着楚望舒梳的发髻,很是满意。他手真的很巧,才堪堪十余天,他就能娴熟又迅速地替沈清梦理好头发,还是在眼盲的前提下。
“记得,”楚望舒坐回沈清梦身边伸出手描摹着她的眉眼:“弯月眉,柳叶眼,鼻子很翘,唇……”
沈清梦微微前倾,在楚望舒唇上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很好亲。”
楚望舒瞬间僵住,抿了抿嘴唇,他耳廓处,泛起异于往常的潮红。
他真的,对于沈清梦所有撩拨,都十分受用。
“见那么几面,就把我的相貌记得如此熟悉,”沈清梦张开双臂,搭在楚望舒肩上:“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我了?”
沈清梦双手环在楚望舒脖颈,朱唇轻启,同他仅有几寸的距离,甚至呼吸间的气息会扑在脸庞上,轻轻的,有些痒。
楚望舒喉结微动,紧张地攥着手中的梳子。
“很早,在你……坐在窗户上,扫视整个阁楼的时候,我便在想,这么有趣的姑娘,若是能多留片刻,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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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间街巷
乞巧节,平日被束在阁中的女子们大都难得被允许出了门。京城的街市更是热闹非凡,除了卖巧果和赛巧这等应节气的小摊,还有许多杂耍和平日里就在吆喝的铺子。
沈清梦拉着楚望舒走街串巷,他看不到热闹,所以主要是看到什么吃的便买一些,尝个新鲜后,散财童子就把余下的小吃分给在路旁乞讨的孩子们。
“总是这样的,朱门酒肉臭,街有冻死骨,”沈清梦分光了手中的糖块,孩子们倒过谢后一哄而散,她拉着楚望舒的手,站起身,“再过些日子,很快又要到冬天了。”
楚望舒把钱袋整个塞进沈清梦手中:“你可以,多买一些。”
“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况且解得了一顿饥,也救不来半条命,”沈清梦挽着楚望舒,继续向映月潭走去,那里有一座石桥,此时应卖着天灯。
“那你,为何还要与刚刚那些孩童们分糖果?”
“为了让你多尝几样,但是少吃点,一会放完灯带你去百味斋吃饭,”沈清梦掂了掂手中的钱袋,“你怎么还带了这么多银子?出门前不是给我拿了很多了吗?”
“怕你遇见什么喜欢的物件,不舍得买。”
“楚公子,就你这些钱,足够把整条街的摊铺都盘下来了,”沈清梦瞥了一眼,才发现袋子里竟然还有两块金子,“以后不要带这么多银两出门,更不要拿得那么显眼,遇见抢劫的小心把你一起抢了。”
沈清梦似乎忘记了,他们的出行一直有人在暗中……说好听些,就当做是保护吧,总之楚望舒还不至于需要担心被抢钱这件事。
“有你在,我不用担心,”楚望舒笑着说道:“我们家清梦,能打十个吧?”
“不好说,我很久没打过架了,”沈清梦回忆起了一些很有趣的事:“上次还是五年前,董记钱庄家的儿子瞎了眼看上我了,被我拒绝后竟然找了一堆人去镖局门口堵我,想把我强掳了做妾。”
楚望舒的手突然收紧了些,沈清梦连忙拍拍他,说道:“不用担心,多大点事啊,都被我打回去了,连带着那个刚当上秀才的董……他叫董什么来着,我忘了,反正被我把腿踹折了,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后来他好像又得罪了什么人,钱庄也开不下去了。反正我跟我爹走了趟镖回来,就听说他家离开京城了,还是灰溜溜离开的。”
“清梦大侠,好生威武。”
“我感觉那人就是缺心眼,去镖局堵人,我爹当时还在京城呢,他纯纯是疯了。当时我爹就站在大门口,叉着腰问我,”沈清梦说着,学起当初沈宁的样子,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丫头,你自己来还是老爹活动活动筋骨?”
“所以你就自己上了?”
“嗯,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那么多废物,没一个能打的,”沈清梦攥紧了拳头,似是在回味:“我爹从前非要我去读书,但书孰都不收女子,最后交了十倍的银两,还是让我读了一年。一年,我几乎认全了字,但不喜背那些四书五经,只是整日拿着话本翻看,后来先生要我背女戒,我爹一听就急了,我便再也没去过书孰。
后来他教我武功的时候就说,女子立世艰难,让我识字,让我会武都是希望以后就算他不在我身边,我也能护好自己。如今看来,我爹是真的很有长远目光,至少识字会武能让我无论在哪都有口饭吃。”
“会好的,未来定会有许多女子,可以日日同今天一样,毫无顾忌的行走于街巷中,书孰也会招收女子,将来她们或作商贾或走科举之路都有机会的,”楚望舒问道:“去看一看沈伯父吗?”
“不了,过些时候吧,现在去他坟头我怕我刚认那个便宜父皇心里不平衡。反正我爹又不会怪我,逢年过节,都有人给他烧纸钱,他如今富得很,”沈清梦笑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到时候我让他感受一下在平常的日子里天降横财有多快乐。”
“也好,”楚望舒忽地停住了脚步,微微皱着眉,将头偏过一些:“前面,很亮吗?”
“嗯,马上到映月潭了,放河灯的,点天灯的,好多,”沈清梦问道:“走累了?那我们坐下歇一会?”
“自下马车开始,还不到半个时辰,我没有那么娇弱,”楚望舒握着沈清梦的手,“走吧,去点天灯。”
石桥上人很多,两人便买了天灯,在附近寻了另一处空旷且略僻静的地方。
沈清梦将天灯展开,让楚望舒提着,她便准备点火。
“不写些愿望?”楚望舒问道,“书上提到这种天灯,都应当是写满了祈愿。”
“这灯约莫飞不了多久,就会因下方的蜡烛燃尽,而挂在远方某个枝头,写下的愿望神仙看不见,倒可能被哪个樵夫看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