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稚鱼默不作声。
李承秉见她睡得头发松散,额头还有碎发卷曲,垂着眼,说不出的可怜又可爱。他心下一动,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肖稚鱼怔忪,李承秉自己也是一愣,立刻又回神,道:“快起来,等用过饭还有事要问你。”
他语气转而有些严肃,肖稚鱼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说】
[爆哭]我是个渣作者,觉得自己行,又不行的样子
169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处置◎
昨夜身上发了汗, 肖稚鱼身上的热已是退了下去。她想起在帐幔里说的话,不由赧然,自打进水悟庵一直未曾沐浴, 这两日在山上更是顾不上,出过一身汗后,更觉得浑身不舒服, 于是赶紧叫人准备热水。
李承秉听见, 扭头看过来道:“病还没急着洗什么, 着了风身上又不好了。”
肖稚鱼不吭声。还是景春机灵,叫人将屏风展开,各抵一面靠着墙,又将炭盆烧得旺些,打了两盆热水进来。
肖稚鱼简单擦身梳洗, 这才觉得身上舒坦了些。
用过了饭,婢女几个收拾残席。
这时院外来报郎中来了。侍卫将人带进来, 是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肖稚鱼坐在桌前伸手给郎中把脉看诊,郎中抚须,微微点头, “热已经退了,再吃两帖药休养休养便无事了。”
郎中放下手,并不朝屋里多看,便到一旁写方子。
这时陆振走进来, 凑到李承秉身旁,低声说了两句,李承秉面色微冷, 目光在肖稚鱼身上一掠而过, 又看了看郎中, 起身往外走。
到了院外,他不悦道:“不是让你们看住她?”
陆振面露苦色,“昨日安排轮值,侍卫们大多都休息了,门前留两个看着,惠安公主闹着要出去,那两个拦不住她。”
李承秉心里清楚,惠安性子骄纵蛮横,侍卫不敢用强硬手段,自然是拦不住的。他揉了下眉心,抬脚就要走。陆振忙指向院外道:“公主往沈舍人居处去了。”
这几日县中官员将官衙公廨让出来,沈玄暂时安置在西侧相邻的独院里。
陆振带路,过了角门,很快便来到一处清静院子,木门没落锁,开了一道缝。里面的声音已传出来。
“……你不来救我,却赶着去救那个小狐狸精,难不成真是看中了她不成,这两日在山上你们两个单独在一起做了什么。那女人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胜过我的?”
陆振一听就知这是惠安公主的声音,只是以往语气从没这么尖锐刺耳过,如今倒像市井泼妇似的。他听侍卫提过,惠安公主在康庆绪手里没讨着好,还挨了毒打,这两日脾气格外暴躁。
但心情脾气再坏,也不该说这些话。陆振早就听出惠安辱骂之人是王妃,面色为之一变,忙朝身侧看去。
李承秉站在院门前不动,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里面沈玄不疾不徐解释了两句,与那伙反贼是碰巧遇上,并非早就知道绑的是谁。
惠安听不进去,红着一双眼哭道:“我在那恶贼手里的时候,你却和她在山上逍遥,你敢不敢当着我的面发誓,对那妖精没起任何心思……”
沈玄早不耐烦惠安的歪缠,只是内外还有县城里的官兵巡视走动,他也不好翻脸,可听到这句,脸色便沉了下去,目光冷冷地看着她,还没开口。
木门忽然被踹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如炸开一般。
惠安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对上李承秉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她心下一凛,结巴道:“七、七哥。”
“别喊我七哥,”李承秉道,“张嘴不是狐狸就是妖精,说的是谁呢?”
惠安脸色顿时煞白,说不出话来。
李承秉又道:“早告诉过你,既然出家了tຊ就该收收心,凡尘俗世的事少管,可你如今闯到沈舍人这里又哭又闹,要做什么?这些年少管教你,到让你染上满嘴闲言秽语,不知廉耻的毛病。”
惠安行事一向大胆,从没人当着面训斥过。如今被李承秉当面一顿训,她脸色涨得通红,又羞又闹。可又不敢驳斥。这些兄弟之中,其他几个还要顾及些手足情谊,但李承秉是个比她行事还肆意妄为的主,尤其是昨日,惠安亲眼见豫王府侍卫割下康庆绪的脑袋,她对这位七哥越发敬畏害怕起来。
“七哥,我错了……”
李承秉冷冷道:“错也不止这一回,该是让你好好长长记性。”说着便对着外面喊一声,几个侍卫冲进来。李承秉指着惠安道:“将她看起来,马上送去延生观,路上不许耽误也不许见人。”
“我会给观主写封信,好好教你些静心养性的法门。”
延生观受皇家供奉,前后有几位公主在此出家为道,观中清规不少,观主权柄极大,对公主也能束缚管教。
惠安听了这话,就知李承秉已是狠下心来,转圜无用,立刻又羞又恼,眼色也变得不善起来。她任性妄为惯了,一时头脑发热,便不管不顾地吵起来,“七哥,我也是为了你好,莫非你也被那狐狸迷了眼,她那模样瞧着就不是安分的,落到那些反贼手里还能有清白?那么多人死了,怎就她无事回来了……”
李承秉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惠安半边脸肿起,嘴角隐隐见血,她不敢置信,双眼瞪直,突然对着李承秉尖叫:“你带来的那些人……”
陆振已经抢先一步将一团不知哪寻来的布团塞进她的嘴里。侍卫左右架着惠安的胳膊往外拖,这一回没人敢留力。就刚才她前后说的那些话,听见的侍卫已憋出一身冷汗来。
李承秉神色冷峻,处置了惠安,又看向沈玄。
沈玄穿着一袭紫青锦袍,外罩大氅,站在一旁,神色自若,仿佛刚才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惠安此番受了惊吓,神志有些糊涂。”李承秉不咸不淡地开口。
沈玄接口道:“公主刚才说的一些胡话,我也未曾听清。”
李承秉摆手道,“说的不是这个,出了事她头一个便来找沈舍人,这份深情厚谊倒真是不一般。”
沈玄道:“公主已是出家人,谈何情谊。”
李承秉脸色平静,哈哈笑了起来,看过来的目光却如刀剑一般锐利,“沈玄,你才名远播,又到这个年纪,是该成家了,也省得惠安总惦记,做些不顾脸面的事。”
沈玄面露一丝苦笑。
李承秉掸了掸衣袖,又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寝屋里,肖稚鱼嘴里已恢复些味,喝了药,顿时被苦得脸皱作一团。
巧儿忙将一小块饴糖塞进她嘴里,笑道:“前两日还当王妃真是不怕苦呢。”
正说着话,齐王妃来了。
肖稚鱼站起来要迎,宋常瑜已是快步走到门前。
分别不过两三日,却恍如隔世一般,宋常瑜擦着眼泪,哽咽着道:“都怪我,当日若回去救你,也不会叫你吃这么多苦。”说着掩面哭起来。
从水悟庵逃出来,宋常瑜心中有愧,吃不下睡不好,眼下见着人,泪水再也忍不住,一个劲地流。
肖稚鱼忙劝道:“我已经听说了,反贼早有预谋,你也是侥幸才逃出去,如何能怪你?”
宋常瑜轻轻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齐王府侍卫高衍,赤裸着上身,背负荆条跪在院外。当日他带着齐王妃闯出重围,没顾着其他人,如今肖稚鱼回来,他便来负荆请罪。
肖稚鱼问宋常瑜,“你叫他做的?”
宋常瑜连连摆手,脸上全是惊讶,“我不知他会如此做,这就叫他回去。”说着匆匆起身就要出去。
肖稚鱼忙拉住她,“不是你让他来的就好。他没顾着我,未尽护卫之责,该罚。但当日冒死将你护送出去,对你却是忠心耿耿无可挑剔,这样的近随亲兵实在难得。”
宋常瑜道:“你这样大度,让我无地自容了。”
肖稚鱼道:“人生为己,天经地义,那日的情况,生死都在一念之间,谁不想着先保住自家性命,现在既然平安回来,我真的不怪你,若有一日再遇着这样的情况,或许我也会抛下你独自逃命。”
“瞧你说的,哪还会再遇着这种事。”宋常瑜抹着泪道。
两人又聊了片刻,商量给在庵堂中死去的仆从婢女家中送些银两。宋常瑜想着这次带来伺候的人,最后只活下三个,又感伤一回。小半个时辰过去,肖稚鱼始终未提起高衍,宋常瑜又频频看她,欲言又止。
肖稚鱼拍了拍她的手,“让他在外面跪着,是有意罚他,他护送我们一路过来,不仅是我,还有惠安公主,出了这种事,回长安后肯定还有责罚,今天让他跪着,对外也有个交代,你回去的时候把他一起带走就是了。”
宋常瑜细细一品,叹道:“你想的可比我周全许多,先前你就对齐王府有恩,如今宽仁大度,不和我们计较。自打认识以来,我受你好处不止一两桩,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