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神巫说……他明明加固了金刚塔,还在上面又建了一重……可这次神巫跟着王军进入昆祁猎场的时候,发现金刚塔……被人撬开了……”
绛云唯唯诺诺地禀报道。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阴魂不散地折磨我!到底是谁撬开了金刚塔!”
“我们在金刚塔的周围发现了一件掉落的佩饰,奴婢没说是在哪里捡到的,直接拿去给北狄人辨认,北狄人说,是他们阿尔古将军的……”
“阿尔古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北狄人见到金刚塔不应该退避三舍吗!北狄人到底要做什么!敢做为什么不敢认!那个阴魂不散的鬼又要做什么!”
野利思罗快被逼疯了。
“太……太后……今日是九月十五,您……您先别说这些话……至少……至少等今日先过去……”绛云跪在地上劝解道。
九月十五,西川谢离的生辰。
谢离的生辰八字被镌刻在金刚塔上,据说是一个极凶的日子。
“阿音,阿音你别急,那就是一个死人,掀起不了什么风浪的。”
野利思律抱住野利思罗宽慰,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与平日杀伐决断的摄政王判若两人。
野利思罗缓了好一会儿,又问绛云:“李琅月呢?这些天她可吐露了什么没有?”
“定国公主问您方不方便悄悄去一趟迎宾馆,她有话想私下对您说,不能有外人在场,也不能被旁人知道您来过。”
野利思罗思忖半晌,回复道:“告诉她,孤准了。”
******
燕云卫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耶律金塔一开始咬死了什么都不说,骆西楼和顾东林用上了燕云卫最残酷的的刑罚。
传言中由神策中尉沈不寒创办的大昭凤翔卫手段阴狠,无所不用其极,能逼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得不将所有的秘密抖落出来。
但其实由定国公主李琅月创办的燕云卫也是不遑多让。
耶律金塔北狄公主的傲骨,被燕云卫的刑罚一寸寸打折。
在耶律金塔快撑到极限的时候,李琅月扔出了阿尔古的头颅。
“阿尔古都死了,你还在指望什么了!”
耶律金塔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的头颅,确认那是阿尔古的之后,声嘶力竭地咆哮:“就算你们杀了阿尔古又怎么样!我父汗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父汗都快成了瞎子了,哪有精力管你?”
这句话原本是李琅月的试探之词,没想到直接让耶律金塔陷入癫狂。
“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和苏贽舆!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李琅月拿着烙铁,等耶律金塔喊累了,才缓缓开口:
“曼血珠在我们手上,只要你告诉我们当年苏先生和北狄一战背后,西戎和大昭有谁参与了,我们就把曼血珠送给你父汗。否则这昆祁山上珍贵非常的曼血珠,我们立刻就毁掉!”
“我凭什么信你们?”
“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李琅月拿起烧红的烙铁,直接印在耶律金塔的胸口,皮肉烧焦的气味立刻蔓延开来。
“只要我把北狄可汗已经瞎了的消息放出去,你猜你那些如狼似虎的叔叔伯伯们会怎么做?”
耶律金塔痛苦地睁眼,眼前的李琅月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拿着夹着烙铁的铁钳,风轻云淡笑着的时候,像是自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李琅月的手下不仅能斩杀她从北狄带来的精锐,还能不动声色地将她带出昆祁猎场,在西戎的王城脚下还拥有这样一个地牢对她进行严刑拷打……李琅月的势力和能力可能远超她的想象。
李琅月说的那些话,可能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她真的做得出来!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要你发誓!只要我告诉你西戎有谁参与了当年那一战,你就把曼血珠给我,放我回北狄!”
“可以。”
李琅月将铁钳放下,举起了手:“我以我父母之名起誓,若有违与耶律金塔的约定,就让我——断子绝孙。”
以父母之名起誓,是大昭人最郑重的承诺,断子绝孙,是对西戎女人最恶毒的诅咒。
在西戎有一个野蛮的规矩,女人如果生不出儿子,或者她生的儿子继承不了家业,一旦她的男人去世或将她厌弃,她就会被当成牲口货物一样,在这个家族的其他男人之间转手。
如果她的夫君不想让她成为别人的女人,往往会在死前下令让她殉葬。
即使李琅月贵为大昭公主和西戎王后,也难逃这样的厄运。
耶律金塔答应了李琅月的要求。
******
野利思罗按照李琅月的要求赴约,一张桌案两侧坐着两个人,长着两张极为相似的脸。
李琅月替野利思罗倒好了茶,毕恭毕敬地递上。
野利思罗没有接李琅月递来的茶。
“耶律金塔人呢?”
“臣真的不知。”还是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回答。
“孤派人几次三番询问公主猎场上发生之事,便是希望得知实情,孤也好想办法帮助公主。公主约孤只身前来,如果还不打算说实话的话,这茶倒也不必喝了吧。”
“这真话假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臣可以解太后的燃眉之急。”
野利思罗正打算发作,听到李琅月的话,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哦?那公主倒是说说,眼下这个局面公主该如何化解?”
野利思罗始终不接茶,李琅月便只能将茶盏放下,但她的脸上始终挂着谦和恭敬的笑容。
“耶律金塔的确想要杀我,北狄人必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们死不承认罢了。为今之计,必须坐实了耶律金塔刺杀臣的罪名。”
“然后呢?让野利氏给你们大昭人顶罪吗?”
“为什么一定要是野利氏?索氏和没移氏……不行吗?”
李琅月将茶盏中的茶水和原先的茶叶全部倒掉,取了新的,为野利思罗重新烹上。
“索氏和没移氏利欲熏心,与耶律金塔结盟想杀西戎现在的王后,却又害怕耶律金塔成为下一任王后,到头来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被耶律金塔反咬一口,双方起了内讧,索氏和没移氏索性一并杀了耶律金塔。”
“野利氏救驾来迟,故而以为刺杀臣的只有索氏和没移氏。”
李琅月言语轻柔,说得不急不缓,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烈地砸在野利思罗的心上。
寥寥数字,四两拨千斤,如醍醐灌顶。
“如此一来,野利氏不仅是铲除索氏、没移氏两个心腹大患,也是间接为金塔公主报了仇。耶律金塔在西戎的地界刺杀臣,本就是理亏,太后都帮耶律金塔报仇了,北狄人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桌案旁炉子里水在不断沸腾,汹涌的蒸汽在不断顶着炉盖,如此时野利思罗翻腾的内心。
“定国公主真的是在为孤着想,还是只想为自己铲除异己?”
“自然是为太后着想,因为只有太后得势,臣才有好日子可以过。”
李琅月将重新烹好的茶水递到野利思罗的面前,“这些日子,太后对臣的关爱和维护,臣全部铭记于心,臣还可以对太后更有用。”
“臣愿意辅佐太后——做西戎的女王。”
-----------------------
作者有话说:李琅月拿父母的在天之灵起誓,代表着她无法在生理层面上与自己的生身父母割席,但在心理层面上,她做出了有违古代传统儒家教化下的举动。甚至她不认为她的母亲还活着。在李婉音心里,谢离作为一个实体死去。在李琅月心里,谢延作为“父亲”,李婉音作为“母亲”,是被当作一个概念被李琅月亲手杀死的。
至于李琅月拿断子绝孙作为誓言的诅咒,不是因为沈不寒是一个宦官,所以李琅月必须要牺牲掉自己的生育权。李琅月会这么说,更多地是出于对西戎这种迫害女性的制度的轻蔑和鄙视。对大部分古代女子来说大过天的子嗣,对她来说是最为不足挂齿的,是她主动舍弃的。到后面还会再更深的剖析一番李琅月对生育的态度。沈不寒因为这件事对李琅月一直心存愧疚,但李琅月本身就是不希望生育的,这其中有非常多重的原因,后面会详细讲的~
这次万字加更总算更完啦!感谢宝子们的一路支持[狗头叼玫瑰][红心]爱大家![红心]
第72章 共生花(修)
话音落下,一时两人皆是沉默,密闭的屋子里落针可闻。
“李琅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野利思罗凝视着李琅月的眼睛,瞳孔的颜色不断加深。
成为西戎的女王,是她一直以来的苦心筹谋,是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望。
最隐秘的欲望,如今被李琅月当着面戳穿,野利思罗的心底慢慢攀升起了一股杀意。
能知道这个欲望的人,只能是她的腹心之臣,做不了腹心之臣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