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问题都是老生常谈，大家能感觉出来都习惯了，温声被交给了一位年龄大点的,同样是教高年级的老师。
“你是大学生啊？那可真厉害了，难怪校长立刻决定让你入职，这些孩子可有福了。”她挪愉说道，眼中带笑，看着态度还算和蔼。
“没有，教学这方面肯定是得看经验的，我还有更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温声笑了笑，谦虚说道，面前的女人笑意深了点，“不用这么客气，后面大家就都熟了，你叫我惠姐就成，我孩子都十几岁了。”
惠姐，温声暗自念叨，在不经意间多看了几眼对方的脸蛋，努力把对方记住。
走到办公室，这位叫做惠姐的就提了一本资料过来，“校长都跟我说了，安排你教毕业生，这孩子们啊都淘气，难管教，肯定是没有你之前的学校好管的。”
她打开装订好的册子，“这些都是之前的成绩单，我都记好了，你多看看成绩，然后其他你应该都有了，我就不多打扰了。”
成绩单，温声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她现在对不上人，但是脑海里早就把大概的人数都给记住了，现在一个个和成绩挂上钩。
她讶异发现，居然是男孩成绩好些。
女孩的成绩都只能勉强保持及格。
她虽然教学的时间不多，但是见到过的所有学生几乎都是女孩子成绩好些，讶异往后翻，还真是，一个年纪就是这么六七十个人，能考上八十分以上的绝大部分都是男孩。
正纳闷着，惠姐刚好拿着搪瓷杯经过，温声心下一紧，果断开口叫住了对方，“惠姐！我有点事，可以请教您一下吗？”
眼神有一丝紧张，像是害怕被拒绝，王惠看过去，爽快的应了，“成啊，有啥不知道的？”
办公室这会儿还有其他的人在，温声开口的时候大家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但是默默耳朵都暗自竖了起来。
“惠姐，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这男同学的成绩好像都比女同志的成绩普遍要好上很多？就少数几位女同学能考上八十几分的。”
王惠听到温声问出这个问题，也是有些惊讶，不过看着对方脸上的神色，倒是也明了了，“你看到这几个女同学，出身都是军区里的，计划生育严格，只能生一个。”
她指了指几个名字，然后指尖又往下，“这些女孩，都是附近村里的，前些年政策没有那么严峻的时候，农村户口的可以实行一孩半政策，就是第一胎是女孩，还允许再生一胎，这届刚好是最后一届了，后面的都是独生子女，女孩子成绩也上来了。”
一孩半……
温声呆愣看着纸张上的手写成绩，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她没有想过，是这个原因。
她没有听见过这个政策，在南城计划生育很严格，大家接受程度看起来也挺好的，在学校里每个孩子都是宝。
王惠看见温声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好心解释了几句，“这些孩子家里宁愿花钱也要生多一个，那你就能想想了，所以回家也都是干活的份，所以之前我们也不敢布置作业，就怕这些孩子连完成作业的时间都没有。”
说着，就叹了一口气，这个话题引起了其他老师的话茬，大家不自觉搭起话来。
“谁说不是呢，谁能够想到之前还不到我腰板这么高的小姑娘要去砍柴火，我好心帮了一把带着她回去，还被说了一通，说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呸！说是早当家，还不如说是当奴隶呢！”
“就是就是，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了，唉，不过没办法，咱们也不能管太多。”
“谁说不是呢？”
“这些孩子后面还有没有学上都不知道哦！”
一人一句，温声的心情随着这些话，越来越压抑，越来越觉得窒息，她知道这个世界有这样的角落，但是第一次，这样的事情出现在自己身边。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默默把这些女孩的名字都给记清楚，接下来也不用问就知道这些男孩为什么成绩会好一些，肯定是回家不用干活的，能够回家写作业的。
她想，之前自己的教学计划可能需要全盘改变了。
这对她来说，好像又是一个新的挑战。
起了一个话茬子，接下来，温声很迅速地跟大家都熟悉了起来，虽然名字和脸对上号还需要反应一下，但是都能够闲聊两句了，温声终于松了口气。
回家的时候，她的脚步轻快，但是心头总是感觉有一块小小的石头压住。
沉重的心情多多少少表现到脸上，一直到托儿所，也没有松下来，她想到可爱的儿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让自己没有沉重才踏进。
……
好熟悉的哭声。
温声眉头一拧，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了，好家伙，这是谢卓云的哭声！
心下一揪，这会儿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抬起脚就大步朝里面迈进去，门一下没推开，她就用两只手下狠劲，然后大步朝里面走去，“云云！”
她一声可响亮了，托儿所的大门口是敞开的，温声这么个剧烈的动作，加上这么大声的一喊，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一瞬间好多双眼睛都看向了温声温声却根本没有察觉，也可以说是无暇顾及。
这孩子除了犯饭晕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这么哭，其他时候她都没有看见这傻小子这么哭过，这哭声尖利不已，温声感觉就像是在自己心口上插刀一样，四处寻找起人来。
林倩看见温声的那一刻也是暗道不好，但是挂在墙面上的钟表也明晃晃说明了现在就是回家的时候，她也怪不得任何人。
怎么就在快下班了搞出这档子事，林倩暗自叫着倒霉，脑袋都感觉要被挤破了，满头大汗。
“那个嫂子啊，孩子在这里，您先过来。”
林倩头疼说道，暂时把这些孩子交给一起看托儿所的其他人，自己带着温声朝外走去。
“这个事情我也还没盘问明白呢，您先不要着急，我找你论论的。”林倩强笑着说道，脸上的勉强不用看都能够感觉到，温声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儿子的哭声，儿子害怕的想法，根本没管什么，大步走进去。
这一帮都是孩子，说实话的，一个哭，个个多跟着一起哭，林倩也不想，但是必须得分开，所以只能关到水房去。
门一打开，是哭到脸都红了的孩子，温声心下一揪，立刻跑过去把人抱起来，“宝，云云，是妈妈，妈妈来接你回家了弟弟。”
孩子哭到上头的时候肯定就听不见别人的声音，温声就来来回回的念叨这几句话，拍着他的后背劝哄着，林倩站在门口，看着温声这个样子，脑海里只有一句完蛋了。
正当她心如死灰的时候，角落里隐隐传来了一阵抽泣声，不是很明显，但是在嘹亮的哭声下，这点异样的声音还是很快被林倩和温声察觉到了。
两人的眼神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蹲在柴火旁边蜷缩着自己，脸上还都是黑炭的小孩，他哭声很小，格外委屈，只会从眼里流泪，就连张开嘴巴也不敢。
林倩毕竟是把他们带大的人，这会儿哪怕刚刚再多的气也好，这会儿也都消气了，大步走过去把人抱起来，“你哭啥呢？”
说话间，从身上抽出了帕子，把他沾着灰的小黑脸蛋都给擦干净。
这个小孩正是宋青廷，要是之前老师愿意这么抱着他给他擦泪，他肯定心里很高兴，但是现在他看着这个讨厌的弟弟被‘妈妈’抱在怀里，还那么温柔那么幸福抱着哄，还有亲脸蛋，都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温暖。
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幸福，只觉得对面的弟弟讨厌死了，要不是下午老师发现的快，他肯定要好好‘揍’对方一顿！
他现在还是一个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存在，林倩还把人抱在怀里呢，一眼就看见了他的表情，心下一惊，赶紧抱着他转身，要不是温声还在这里，她都想骂人了。
这孩子以前挺乖的啊，怎么这段时间转变这么大！？
那边，温声一直没有顾得上管其他的，直到谢卓云这孩子哭累了，终于愿意停下声音，她才松了口气，两根手臂已经累到发麻了，还是孩子还在抽泣，她只能屁股抵住灶台，借着力抱住孩子，看向林倩，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林老师，可以说一发生了什么吗？”温声压着自己的情绪，看向林倩，看见对方明显也脸色发白，努力不把自己的情绪展露出来。
她也是老师，也知道有些时候是老师管不住的，但是身为一名母亲，她的心情还是很难控制得变差了。
林倩看见温声还算是温和的样子，也松了口气，脸色有些难言，她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哭成小可怜的谢卓云，又看了一眼怀里不吭声的宋青廷，吐了口浊气，说道：“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一过去就看见他们两个互相打，而且——”
林倩顿了顿，“卓云还打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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