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吞下了口边的那三个字,转而淡然一笑,道:“隔着珠帘,又是远远地瞧着,我也没瞧个仔细。但是,我听着他分析的那般种种,倒是觉得,此人应该是个极聪明的。似乎……他很会利用身边的人和事呢!”
太后笑了:“不错。不过你放心,这个严律看似是聪明,但这种会利用他人的人,其实,也很好拿捏。”
宁瓷那双询问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后,却听见太后一字一句地道:“只要给他一点点甜头,他就会为哀家死心塌地地做事儿。他是想利用哀家的身份和权利往上爬,但是哀家,也何曾不是想要利用他呢?”
宁瓷眨了眨眼,不解地道:“老祖宗您什么都有了,无需利用其他什么人的。您瞧,宫里上下,朝堂内外,所有人都听您的……”
太后摆了摆手,叹息一声,像是对宁瓷所言,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你的手中没有权利,你不知道哀家的立场有多难。”
宁瓷想了想,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一些话也不便深问多少。
于是,她转而道了句:“老祖宗,您说的这些,宁瓷也听不懂。但是,像严律这种极其会用心术之人,还是远离了比较好。”
此言一出,宁瓷的心底里忽而敞亮了几分。
虽然不知金雕飞镖在这前后的两世里,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她从入宫到现在这些年过去了,太后和皇上对她,那真真是极好的。在宫里,她的身份本就尴尬,却没有任何人给她脸色和难堪。纵然四皇子燕湛对她很是不喜,却也从未为难过她什么。
她一直都对皇家心存感激。
既然太后始终不信严律想要谋权篡位的野心,那她,便在太后身边,想办法提点一些,若是能从中阻止严律的叛乱谋反,也许,能改变未来,挽救所有人的性命,也说不定。
宁瓷相信,她于佛堂被杀,又于寺庙重生,定是上天神佛,让她看清什么,改变什么,挽救什么。
她正思忖着这番,耳边,却听见太后笑眯眯地道:“你是不是怕,他会伤害哀家?”
“正是。”宁瓷想着前世严律那张得意的侧颜,她慎而又慎地提醒道:“毕竟,咱们并不知晓,此人的最终目的,是想要走到何处。”
这话一说,太后不由得眼睛一亮,她将宁瓷拉到床沿边儿坐下,并笑眯眯地问:“这个严律,他既然这会儿已经接住了兵部右侍郎之位,那你觉得,他接下来还会怎么做?”
宁瓷微怔,小心翼翼地提及:“老祖宗,这个……朝堂之事,我从未深想过分毫,也不曾了解个什么……这个,请老祖宗恕罪,宁瓷……实在不知。”
太后“哈哈”一笑,道:“无妨!你且胡乱说说都行。哀家只是想知道,从不同人的眼睛里,会看出他怎样不同的路数。”
既如此,宁瓷沉思了一会儿,方才道:“兵部右侍郎之位,自然不是严律的最终目标。他定会用尽了全力,来获得老祖宗您的信任。这两日的刺客之事,尚未完结。恐怕,他会在刺客一事上,做点儿什么。”
“哦?”这倒让太后有点儿意外,宁瓷竟然主动提及了刺客:“那你觉得,严律接下来会怎么做?”
“宁瓷斗胆猜测,这刺客一事,恐怕会成为严律手中的利刃,让所有有利的一面,全都倾向于他。纵然无法倾向,他也能转换个方式,让有利的风向,偏向他。”
“什么意思?”
“太后您瞧,今儿在皇极殿上,明明是在审问刺客一事,却让他三言两语,轻轻巧巧地就将事情转向卫峥大人的办事不力上。这本是不相干的,却能让他这般利用,所以宁瓷才大胆猜测,只要刺客不死,严律,定然还会在刺客身上做文章。”
“……嗯。”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宁瓷忽而想起了什么,改口道:“不!恐怕,就算是刺客死了,也会成为严律攀爬高位的利刃。”
太后早已收起了满面慈爱的笑容,这会儿,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紧了宁瓷,冷冷地道:“如果你是严律,宁瓷,你会怎么做?”
宁瓷也不是个愚钝的,太后的这番试探,她自然一瞬间明了。但她知晓,刺客一事尚未解决,太后和皇上总是疑神疑鬼,那也是正常。
于是,她忽而站起身来,“噗通”一声,对着太后的床榻,跪了下来:“老祖宗!”
“宁瓷,你这是做什么?”虽是这般说的,可太后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更没有阻止宁瓷跪拜的动作。
宁瓷真诚地道:“宁瓷不是严律,没有什么野心,自然想不通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但是,今儿在皇极殿上,老祖宗您答应了,接下来要全面彻查所有大人们。既如此,宁瓷求老祖宗,可不可以从严律这里开始查?”
“你……还是担心你在天宁寺里做的那个梦?”
“是!”宁瓷点头道:“也许老祖宗您早就调查过严律了,也许严律的背景您早就摸得透透的了,但是,突然发生刺客一事,严律又是暂时的获利者,宁瓷担心,他在这场刺杀中,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宁瓷忽而想,若是刺客还活着,没准还能查出个什么也说不定。但若是刺客死了……若是这刺客是因严律而死的,那……”
太后瞧着宁瓷的眼神,终究是和缓了下来。
因为,宁瓷的这番猜测严律的言辞,不论在不在理,但却完完全全可以说明一点——
宁瓷和刺客同时出现在宫里这件事,应该是巧合。她跟刺客,应该没有什么牵扯。
燕湛,还是疑心过重,想太多了。
突然,门外传来达春的声音:“太后娘娘。”
这会儿,子时快要过半了,达春的声音这么突兀地出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进来。”
达春推门而入,却见宁瓷尚在殿内,一时间,有些迟疑。
“无妨,你说吧!”太后缓缓地道:“宁瓷是哀家的乖孙女,自己人。”
“老祖宗,刚才刑部来人了,说是……那刺客伤势过重,受不住拷问,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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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瓷与严律,王不见王之战,开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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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此言一出,太后顿时心头一凛,一股子不祥的预感仿若浓重的墨云,悄悄地席卷在心头。
这样的结果,宁瓷倒不觉得意外。
因为,这正是她心底隐隐预料到的。甚至是,她总觉得,这会儿刺客的死,没准也是跟严律有关。
但她苦于没有证据,只是凭空猜测,因而不大好明说。
耳边,却听见达春接着道:“刑部的大人们,已经请了仵作过去,这会儿那边正在忙着验尸……这刺客的死,其实并不蹊跷……蹊跷的是……是……”
向来处事果断的达春,竟然这会儿开始踟蹰了起来,宁瓷直觉到,有一些事儿,恐怕不大妙。
“你怎地这般吞吞吐吐的了?!”太后有些不悦地揉了揉太阳心,口中的语气也不由得冰冷了几分:“这么晚了,哀家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听你在那磨磨蹭蹭!”
谁知,达春这个身形九尺,魁梧挺立的人儿,竟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哀声着道:“蹊跷的是,仵作在验身的时候,发现这刺客的腿膝侧面,纹了一个‘’!”
太后一听,顿时大震:“什么?!”
宁瓷能听得出,达春说的这个,是金人的语言。她虽不知晓这字的含义,却也明白,不论是刺客所使用的金雕飞镖,还是他身上所纹的金人文字,这一切,都跟金人脱不了干系。
这番蹊跷,看上去,更像是与太后脱不了干系!
但这两日细心瞧着,似乎太后自遭遇刺客以来,对这件事儿的全貌并不知晓。
所以,这是旁人的栽赃,还是……
耳边,却听见达春担忧着道:“太后娘娘威严,这事儿纵然不会引发什么,但那些多嘴多舌的大人们,定当会以此来大做文章,到时候,早朝时他们若是以此来弹劾太后娘娘,那当如何是好哇?又或者,咱们可以利用手中禁军的力量,将这事儿压下去。但……太后您在这件事儿上清清白白,却无辜沾染了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窝囊事儿……”
此时,太后早已坐立不安。
她站起身来,在床榻边来回踱着步,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一脑门子慌乱的她决定:“哀家写一封家书给王兄,问问他!”
宁瓷一听,赶紧拦住了:“老祖宗,这家书,您绝对不能写!”
“这又是为何?!”
“这刺客的出现,本就是个扰乱皇宫内外的大事儿。若真是老祖宗的家人们要做些个什么,直接让人传信了便是,何必做这般人心惶惶之事?”宁瓷一本正经地道:“怕只怕,这人的出现,是某些人的栽赃,故意引得老祖宗您做点儿什么。恐怕,您下一步的动作,才是这人的真正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