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湛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要冲向寝宫。他的这番泣诉虽是不敬,但明着暗着,说的都是简雨烟,宁瓷当然心底知晓。
她扯了个谎子,说是进去要跟太后说,可真关上寝宫门,两行滚烫的眼泪再度奔腾而下。
现在,简家上下,才是真正的,只有她独一人了。
门外,燕湛的叫骂声不知何时已然平息,宁瓷擦了擦脸颊的眼泪,打开门来,却见燕湛精疲力竭地跌坐在一旁,妥协着道:“我知道,老祖宗碍着格敏公主的面子,有一些懿旨也是不得不下的,这么的,让我进去,我跟老祖宗说两句话……就说两句,我就出来。”
宁瓷和姚洲对望了一眼,姚洲立即将眼眸低垂。
很明显,鱼符在谁的手里,姚洲便是听谁的。
于是,宁瓷犹疑了一小会儿,估算了一下时间,方才对燕湛道:“太后娘娘身子不好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了,想必你也知晓。”
燕湛点了点头。
宁瓷的余光始终都瞄向慈宁宫的宫门口,心头焦急浓烈了好几成,她不确定这个时候放燕湛进去是不是最佳时机,但是,若是再等一会儿,太后的身子,就真的要僵硬了。
于是,她佯装慢条斯理,实则拖延时间地说:“你进去后,可莫要冲动了,毕竟……你的‘齐王’封号刚赐没一会儿,这会子,可不能行差踏错了。”
许是宁瓷的这番话提醒了燕湛,他蓦地一怔,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并哑声道了个“好”字。
宁瓷对姚洲微微颔首。
禁军们扶起燕湛,他踉跄着,疲惫地,乏力地,跨过门槛儿,关上门,走了进去。
宁瓷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的心脏狂跳,仿若崩塌的山石,飞速地向着自己的身心砸将下来。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一抬眸,看到慈宁宫的门口,一抹明黄身影,在严律的陪同下,带着好些人,向着这边乌泱泱地走来。
宁瓷终于放下心来。
可不知怎的,这会子,门内却并没有丝毫的动静,也听不见燕湛说话声。
宁瓷扬声对着门内喊了一句:“燕湛,你好了吗?”
没有人回应。
宁瓷和姚洲对望了一眼,姚洲拧眉不语。
“燕湛,皇上来了。”宁瓷又道了一句。
还是没有人回应。
姚洲终究是个忠心的,他等不及了,直接踢门而入!
燕湛正在太后的床榻边,死死地掐着太后的脖颈,他一边掐,一边恐惧着道:“哎,好奇怪的!这老不死的,难道真的有神佛在庇佑?怎么掐得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
姚洲大惊失色,冲进来的禁军们将燕湛直接控制死,与此同时,皇上一步跨进门槛儿。
太后那只略显僵硬的手,垂落在一旁。
“你们在干什么?!”皇上厉声道。
站在门边儿的宁瓷,捏紧了无力的双拳,她微微地闭了闭眉眼,心口的恐慌,周身的颤抖,不安的情绪……纷杳而来。
命运交换的时刻,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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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周应该完结了。
第136章
在场的所有人顷刻间俯身下跪,燕湛一边跪着,一边膝行到皇上的脚边,哭着喊着,将自己在外养的娘子被太后找了个借口杀了一事,说了出来。
皇上的两只眼睛惊诧地盯着床榻上的太后,他的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窃喜,脸上却依旧威严且愤怒地道:“所以,这就是你到慈宁宫来找茬儿的缘由吗?!”此言既出,皇上一步跨进寝宫里间,对着太后的尸身,拱手道了一句:“母后,儿子来迟了,老四目无尊长,不懂礼数,肆意撒泼,实属朕教导无妨,朕这就严惩他,还望母后消消气。”
没有人回应,当然不会有人回应。
宁瓷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她微微地挪到严律的身边,严律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一股子暖意瞬间苏化了她冰冷到颤抖的身心。
却在此时,听见皇上冲着燕湛怒目圆睁,呵斥了一句:“朕看你是在宗人府住得太舒服了!来人啊,把老四押往宗人府,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求情!”
姚洲一怔,他望着床榻上面如死色的太后,忽而觉得,皇上的这句话,有点偏袒之意。在禁军们压着燕湛正准备离开时,姚洲大手一挥,道了句:“且慢。”
皇上打量了他一番:“姚统领是有什么异议吗?”
姚洲道了个“不敢”后,便将皇上踏入寝宫门之前,他已经跟禁军们将燕湛控制死的缘由说了个清楚。
“刚才,我们冲进来的时候,齐王殿下正掐着太后娘娘的脖子,还望皇上赶紧派御医来查看一下,太后娘娘是否有伤到哪里。否则,咱们在这儿闹腾了这样久,怎么也不见太后娘娘醒来的?”说到这儿,姚洲瞥了一眼宁瓷,又补充了一句:“宁瓷公主虽然针术了得,但在诊脉一事上,属下并不怎么信任她。”
这本是一句让宁瓷难堪的话,却在此时此刻,宁瓷打从心底里感激他。
皇上深深地盯了一眼姚洲,方才对严律道:“你去太医院,把所有当值的御医全部喊来。”
严律领命去了。
宁瓷稳了稳心神,走到床榻边,装模作样地推了推太后:“太后娘娘,快醒醒,皇上来了。”
说是推她,实则宁瓷是想看看太后这会子僵硬到什么程度了。可这么一触碰,宁瓷的心底骤然一凉,只觉得大事儿不好。
怎么办?!
一旁,皇上还在对太后说着歉意的话,表示这段时日朝政繁忙,一直没有时间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之类的,云云。
太后没有丝毫动静,皇上似乎浑然不在意,只顾着将最近这段时日一些棘手的朝政之事说给太后听,又说了好些讨好格敏公主和其他金人兵将们的话语。
至于太后醒或者不醒,似乎皇上根本不在乎。
宁瓷忽而有一个错觉,莫非,皇上已经知晓太后不在人世了?
她又想到,由于太后垂帘听政多年,皇上被太后掣肘了多年,他对太后心底的不满太过,政治敏锐的人都能觉察出皇上并不想让太后久活。
更何况,太后是金人。
所以这会子,太后已然薨逝,其实皇上本应该是窃喜的。
宁瓷一边观察着皇上的神情和语气,一边不时地望着门外。不多时,严律便带着众多御医们奔跑而来。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但让宁瓷震惊的是,这帮御医们给出的结果是,太后应该殡天没一会儿。
结合刚才燕湛掐着太后脖颈这一动作,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被摁押在一旁的燕湛身上。
燕湛却是放声大笑,连连叫好,更是一句又一句地高呼:“我的心尖儿宝,夫君为你报仇了!”
闻声赶来的,还有太子燕玄。
所有人齐刷刷地跪拜在太后的床榻边,放声大哭,泣诉连连。
但宁瓷知晓,这其中,真心实意难过的,恐怕,也只有姚洲一人了。
皇上抹了眼泪,当下对在场的所有人,道:“这个节骨眼上,金人的大军就在城外,他们还有多少后备军正在赶来都未可知,现在,任何人都不得对外说太后已然薨逝这件事!咱们必须秘不发丧!若是让朕发现,有谁将此事泄露出去,无需回禀,原地处死!姚洲,这件事由你来监督!”
“是!”
皇上说罢,转身便要离去,却在途径燕湛身旁时,他假模假样地冲着燕湛的胸口跺了一脚,但宁瓷冷眼瞧着,这一脚,似乎并不重。
“如果金人发现母后薨逝一事,如果他们起兵攻打咱们大虞,老四,朕第一个把你推出去!”说罢,皇上便要扬长而去。
一瞬间,燕湛挣脱禁军们的摁押,一个猛子扑上前去,抓住皇上的龙靴,他大声地道:“若是真到了这个地步,父皇,儿臣愿意戴罪立功!”
“你要怎么戴罪立功?!”皇上猛地回头,睥睨着脚边这个不成器的四皇子,恨声道:“你文武皆为半吊子,你要怎么戴罪立功?!”
于是,燕湛便将西山庄子里,太后养了三万八的叛军一事,当下就对皇上说了。
所有人,皆为大震。
末了,燕湛还补充了一句:“这三万八的兵将们,目前是由前锦衣卫指挥使廖承安所带领,他们听命于太后,但是,太后已经将这里的所有兵权都交给了我,他们自然也是听我的。若是金人兵戎相向,儿臣愿意带领这三万八的兵将们出城应战!”
宁瓷细心地发现,皇上的面色一松,似是有着如释重负之态。
“随朕去御书房商议。”皇上冷冷地丢下了一句。
燕湛大喜。
严律却是一步跟上,拱手请命道:“启禀皇上,太后既然已经殡天,此事非同小可,最近这几日,慈宁宫必须严防死守。这段时日,若是有任何人在这里,恐怕将来都会说不清道不明,到时候,若是让格敏公主他们抓了把柄,会更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