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也是严律心中所想。保护简家才是首要,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你呢?”顿了顿,洛江河反问道:“老大,你后悔吗?”
“什么?”
“你后不后悔,当初没有早点儿告诉雪烟小姐,你喜欢她?”
一句提问,让严律顿时陷入了沉思。
当年,简家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他严律只不过是一个地位卑微之人,没有能力,更没有权利,去为简家遮风挡雨。
但是现在,他的权利慢慢地大了,手中专属于自己的银两,也在日益增多。
可简家人,却成了那烈火中的近百缕的冤魂。
他真的恨自己。
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儿成长,为何不更加努力用功地考取功名。
更重要的是……自己为何不早点儿跟简雪烟说,他一直都喜欢她。
自己当年陷入不自量力,甚至是“配不上她”的怪圈里,却最终,这句话,成了他这一生再也无法明说的遗憾。
严律自然是后悔的。
但如果,命运让他重新再来一次,让他重返简家被灭门之前,那个没有能力,没有权利,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会主动大胆地去对简雪烟倾诉爱意吗?
严律的眼睫微颤,看向手中的保皇党名册,门窗外,夏虫的鸣叫声声入耳,每一声,都在鸣叫着他心头的后悔。
他知道,她是他午夜梦回时的一声声叹息;是他灵魂深处,永远都不可企及的璀璨星辰;更是他深入骨髓烈血中的信仰,就好似那昭昭日月,永远在他的生命中熠熠生辉。
但是,他扪心自问,若是命运重来一次,他依然不敢对她倾诉心头的绵绵爱意。
*
每逢佳节前夕,慈宁宫都会提前一天设宴,专门宴请朝官们的府中女眷。
这次端午前一日也不例外。
寻常,太后最爱听这些女子谈论宫外的生活,小到街边好玩有趣的商家铺子,大到其他城镇的山水楼宇,她都好奇。不论什么佳节,她都愿意听她们谈论这些,且百听不厌。
但是今儿,这帮夫人们,千金贵女们,没有再谈论这些了,而是围着太后身边,听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在说她最近的桃花缘。
“若非我父亲这段时日一直在病着,他也不会带着好些问安礼上门,若非我母亲恰好出门探亲去了,我也不会有那个机会亲自去招待他。”说这话的,正是内阁首辅齐衡的嫡长女,齐舒云。
另一千金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儿:“怎么听你这意思,你还觉得你父亲病得正是时候了?”
又一贵女仔细想想,不解地问:“齐首辅最近病了,咱们都知道。可你母亲怎地就这样巧,恰好去探亲了?”
围绕在一旁的千金大小姐们,七嘴八舌地质问她,每一句里,都明显透着浓浓的不服气。
齐舒云向来嘴笨,她这会儿被大伙儿问了个哑口无言,却只能羞着一张红霞密布的脸,搅着手中的帕子,答不出半个字儿来。
倒是太后在上座听着了,笑眯眯地道:“有时候这缘分呐,很难说清楚的。舒云,你且说说看,严律去了你府上后,他前后待了多久?”
说到这儿,齐舒云满足地笑了:“前后足足两个时辰。”
慈宁宫正殿内,一片哗然,齐舒云顿时收获白眼无数。
就连太后,都忍不住地低声嗔了嗔身旁的宁瓷:“早让你去见严律了,你偏不听!”
“两个时辰?!你们都在做什么呢?”一千金不服气地问:“什么事儿能做两个时辰啊?”
齐舒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看着眼前的这帮输家,她得意地道:“自然是聊天咯!我们在我家宅子里闲逛,从东宅院,走到西宅院,从北长廊,走到南荷塘。我们前后聊了很多诗词,也说到很多其他城镇的风景,他甚至对各种珠宝古玩一类,都了如指掌!”
这话一说,就连太后也忍不住地有点儿酸了。她瞪了一眼身侧忙着吃蜜果的宁瓷,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哀家一直都知道,严律是个心气儿高的,他肯在你这里花了两个时辰的功夫,自然是对你上心了。”
齐舒云一听,顿时心花怒放了起来,她羞红了脸颊,好似快要嫁人的续弦,道了声:“太后娘娘说得极是!他快临走时,我们又聊到了这两天的端午,我……我把随身戴的香囊,赠与他了。”
顿时,整个慈宁宫再度一片哗然。
“就是你那个桃粉色蜀绣香囊?!”
“是不是你那个,请大师开了光,为你增加桃花缘的那个蜀绣香囊?”
“你好像以前说,那里头不仅加了好些代表桃花缘的桃花,桂花,蜜枣,石榴籽,还有不少红宝石和翡翠粒?”
“哇,加了很多珠宝吗?那这个香囊贵贵的。”
“严大人肯定知道你的心意了。”
“……”
齐舒云的脸颊就像是熟透的蜜桃,红得快要沁出汁儿来。
可大伙儿说的这个蜀绣香囊,第二天宁瓷就见到了。
一大早,达春托着一个宝匣子,里头放着的,正是这个蜀绣香囊。
他笑眯眯地对宁瓷道:“这是严律,严大人让奴才转交给公主您的,说是,这是他送您的端午福礼。”
宁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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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宁瓷:你果然有病!
第27章
为了证明这个蜀绣香囊,就是齐舒云的,宁瓷回去后,便仔细打开来瞧了。
果然!
桃粉色香囊用金丝暗线镶着,里头装着半袋子桂花干,桃花干,蜜枣干,石榴籽什么的,更有小半袋子的红宝石粒,绿翡翠粒,碧玺碎。在这些大半袋子干花珠宝当中,还埋着一张黄色的桃花符,上面明确用小楷写了,是法源寺的大师开光的。
呵呵。
宁瓷忍不住地在心头冷笑。
这香囊似乎被熏香细细地浸过,原是干花自带浅淡香味儿的香囊,却因为熏香的缘故,显得香气宜人,沁人心脾。
有一说一,若是这香囊佩戴在身上,确实精致尊贵无双。
宁瓷忍不住地在心头感叹一声,幸好这是我拿了,若是妹妹雨烟碰了,指不定又要全身起满了疹子,继而大病小半个月呢!
这念头,好似划破夜空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在宁瓷的心中刺下一道震颤不已的烙印。
她仔仔细细地回想了起来,严律这段时日,送她雪宝儿糖糕,还送桂花蜜枣香粽,更是在今日,送了这个香囊来。
这些物什,件件都是会置妹妹雨烟于死命的。若是今儿在慈宁宫里生活的不是自己,而是雨烟,那她若是全数碰了,几乎是活不成了。
这到底……是阴谋,还是巧合?
若是阴谋,严律为何要杀妹妹雨烟?
……
宁瓷不过是恐慌了须臾,便心头一片了然。
是了。
严律是太后的人,太后向来想要杀了自己,他作为太后的亲信,自然是想要表功了。
可是,严律又是如何知晓雨烟碰不得这些的?
这是雨烟从小到大的暗疾,若非当年简家中人,外人几乎无人知晓。
纵然严律是个叛党,十足地心狠,可他纵然想要暗查妹妹,又是从何得知的呢?会有谁透露给他这些呢?
但不管是谁透露给严律这些,宁瓷打算搅乱严律所获取的,有关雨烟的全部情报。
你不是以为我接触了这些会死的么?
那我就接触给你看!
……
由于今儿是端午,皇极殿那边要举行端午大宴,太后和皇上要宴请文武百官,虽是盛大,但宁瓷作为公主,不便出席。
可她还是将这桃粉色香囊佩戴在腰间,在太后面前晃悠了几圈,让太后看见这香囊后,她满心欢喜地对太后说:“劳烦老祖宗,等会儿您若是见着严律大人,可得帮我好好谢谢他,就说这个香囊,宁瓷很喜欢。”
这场端午大宴尚未开始,保皇党的这几个,就在皇极殿门口恭候着太后了。
当严律得知,宁瓷非常喜欢这香囊,而且,她拿了之后就已经佩戴上了,他心头的疑云,更加浓重了几分。
难道说,吃了会引起身体不适的东西,过几年就不会影响了?
没听说啊!
严律如坐针毡,恨不能立即冲进慈宁宫去看个究竟。就连大宴上,侍婢们端上来的各类美酒菜肴,他都无心品尝。
待得舞伶开始跳起冗长的曲子时,严律再也坐不住了,他以身子不适,想要如厕,还想去太医院问问太医们,自个儿到底是怎么了为由,便离席了。
但他不能就这么冒然进入后宫,若是被盘查问起,有些话也不好说。
于是,为了掩人耳目,严律就先去了一趟弘义阁,由于今儿端午大宴来的文武百官人数特别多,皇上特意在弘义阁那儿也设了宴,专门为太医们摆上了端午酒宴,让他们一边用膳,一边候着,以防有朝官们身子不适,好做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