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她的脑海里,冥冥之中在告诉自己,她没有准备好,她更没有想好。
……
“雪烟,是我更需要你。”燕玄忽而在她耳畔轻语道:“我们本该在三年前就大婚的,一切都耽搁了,不是么?”
宁瓷稳了稳心神,微微地点了点头,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若非当年,你我的孩子都能咿呀学语了,不是么?”
宁瓷只觉得,此时燕玄在耳边的轻声细语,不及她耳畔内如雷的心跳轰鸣来得清晰。
可燕玄所言的,又都是事实,她也只能懵懵地点了点头,发出一声连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听见的“嗯”。
燕玄一听,她赞同自己所言,便直接扳正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捧着她滚烫到似是要滴出血来的脸颊,柔声道:“可是现在,一切尚不算晚。”
宁瓷凝神垂睫,轻声道:“你不是说,要跟父皇请命,废除我的公主封号吗?”
“是!”燕玄连连点头,开心道:“父皇虽然还没同意,但是,母后已经答应我,帮我吹吹父皇的枕边风。前几日,母后还动了想要为我重新择选太子妃的意思,但是这两日,她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她愿意帮我们!”
宁瓷抿了抿唇边的笑意,却依然不敢抬头去瞧他,她只是微微地“嗯”了一声,方才又道:“只要我的公主封号被废除,我……”
话未说完,燕玄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你如何?”燕玄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髻。
“待得那时,我都听你的。”宁瓷说完,便认命地将双眸轻轻地闭上,紧紧地贴着燕玄的胸口前襟,鼻息间,全是燕玄身上惯有的玉龙茶香的轻盈香气。
燕玄开心地笑了,他抬起她的脸颊,又猛地在她白皙的额间,用力地吻了好几口,方才又开心地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地摇着,微微地晃着。
也是直到这会儿,燕玄才在心头感慨,他的雪烟终究还是喜欢他的,这几日莫名的飞醋吃的,真真是有够可笑的。
宁瓷瞧他这股子开心的劲儿,也忍不住地在他怀中笑了。
她想起今生两人也许会重续夫妻情,若是让前世,那个在大火中,用整个身子为她遮挡万千火箭的燕玄知道了,他会不会开心地含笑九泉?
这念头在她脑海里一晃而过,让她眼前再次出现那熊熊烈火燃烧的小佛堂。
却也更让她更是心疼燕玄的前世。
于是,她也环抱住他的腰,继而搂住了他宽厚的后脊,她轻轻地抚着,好似能让前世的燕玄,能在临终时,不那么疼。
可她只是刚刚抚了两下,却又惊地松开了。
因为她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严律在暴雨中凄凉离去的身影,以及,他的身后,那五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
既然两人已经说开了,燕玄尊重宁瓷的心意,护送她回了慈宁宫。
却在她进入慈宁宫,宫门关闭的瞬间,从宫道的暗处,走出一名腰佩厉剑的侍卫。
此人正是燕玄的死卫之首,南洲子。
燕玄大喜,跟南洲子一起往东宫方向走去:“查得怎么样?”
“那个严律确实是金陵人,非常有钱,家中田宅,金银,数不胜数。听说,在太湖小蓬莱那儿,还有一个庄园。”南洲子如实道。
“哦?”燕玄纳闷道:“那本王当初在金陵城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探子密报,说他原来是在太湖小蓬莱一带,鲜少来金陵城。后来,也是因简家出事儿,他才亲自来了一趟,将简家大宅燃尽后的废墟重建,建成了一座简家祠堂。”
“他跟简家是什么关系?”
“听说,简明华是他的恩公。”
“这个本王已经知道了,父皇跟我说了个大半。简明华帮过他什么,你查到了吗?”
“属下确实就这个疑问,问了好些人,但是,无人知晓。这个严律的过往,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查不出更多。”
“那他严家,是做什么这般有钱的?”燕玄又问。
“属下去过太湖一带,但那边知道严律的人并不多,唯有几个壮汉说,他们见过太湖小蓬莱的主人在赌坊出现过,赢了不少钱财,大约,是靠这个发家的。”
“大约……”燕玄在口中反复咀嚼这两个字,总觉得,这个说辞并不靠谱。
此时,他的手心里尚有刚才牵着宁瓷回宫时,宁瓷手心那软滑的细腻感,虽然今夜两人这般说开,但不知怎的,燕玄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严律的存在,像是一根若有似无的刺,总是挑在他的心头。
“接着查!”燕玄冷冷地道:“把严律所有的过往全部挖出来,他的金银田宅,绝不可能是赌坊来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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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狗作者:严大人,你家娘子小亲亲要跑了哦!!!
第51章
昨儿夜里,虽然跟燕玄把两人的情缘说开了,但是,宁瓷这一夜辗转反侧,并没有完全睡得踏实。
这一夜,她做了很多梦。
梦回金陵,有儿时的青石板路,黛瓦白墙,还有她曾与妹妹雨烟赏玩过的莫愁湖,牵手走过的枫林路。
可这些梦境仿若一幅幅被火星子烧毁的画卷,每出现一个画面,没一会儿,便会焚烧成灰烬,飘洒于梦境里的方方寸寸。却在最终,凝聚成一团毁天灭世的大火,将宁瓷拉回到前世那个,万千火箭射穿的小佛堂里。
让她觉得诡异的是,在那小佛堂里,明明是燕玄为她挡去万千火箭,可燕玄的周身一转,她看到的,却是严律身后的那五个血窟窿。
……
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她甚至都能闻到梦境里出现的烧焦味儿,直到卯时末,她去伺候太后起床,整个人还都是昏昏沉沉的。
自从金牌子事件之后,太后被剥夺了垂帘听政的权利,每日她晨起之时,听着远处钟鼓敲响早朝之声,一股子压藏在心底的闷气儿,总像是点燃了火星子,肆意向着周遭的人胡乱泼洒。
宁瓷原先就不冷不热地被太后阴阳怪气过几句,但是今日,太后瞧着她一脸疲乏的模样,又想着昨儿夜里,掌事太监来报,宁瓷到了子时快要过半,方才回宫,一时间,太后心底的一股子浊气,就像是这会子的朝阳,刚刚在地平线上露出金芒没一会儿,便将火辣辣的热气喷洒在九州大地上。
此时,太后瞪了宁瓷一眼,中气十足地冷声道:“听说,你最近总是深夜回宫。”
宁瓷正将沾湿了的帕子递给太后,伺候她擦脸,听见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口气又是极其地阴冷,便如实地解释道:“嗯,我在燕玄那儿看书来着。”
太后刚接过湿帕子,便直接用力地扔进金盆中,并斥声道:“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公主,竟然半夜三更在东宫里待着?!你还要不要脸?!跪下!”
扔帕子的力度太大,半盆清水溅出一地太后心底愤怒的火花。
宁瓷虽不矫情,却也根本不愿下跪,更是不服气地扬声道:“敢问老祖宗,宁瓷何罪之有?”
“说!你这几日,总是往他东宫里跑,是想做什么?!”
“我去看史书来着。最近我悟了一些古人行医之道的心得,便去燕玄那儿看书。老祖宗若是不信,可以去东宫问问。更何况,燕玄是我的皇兄,我们……”
“可你明明知道,你俩根本是毫无血缘的皇兄妹!”太后咬牙切齿地恨声道:“呵呵,悟出心得?怎么?你的心得里,是不是还打算爬了他的床榻,再为皇家生个龙嗣,好撤销掉你的公主封号?!”
宁瓷大震,不可思议地盯着太后,道:“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玄儿回宫后,你瞧瞧他往咱们慈宁宫里跑了多少回?!哪一回是来真心实意地看哀家的?!整个皇宫内外,谁人不知道玄儿他跟皇帝提了太多次,他想要废除你的公主封号,还你太子妃的身份?!”太后许是太过气急,指着宁瓷破口大骂:“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竟还想爬玄儿的床榻?!你……”
话未说完,太后忽而觉得一阵眩晕,随即,整个大脑莫名地嗡鸣声四起。她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后跌将下去。
在一旁静候的达春大震,不顾一切地冲将过来。
却在这顷刻间,宁瓷的脑海里闪现出很多个念头。
其中一个念头,仿若催促自己的符咒,逼迫自己趁此机会,对太后下死手。
为简家报仇的大好时机,就在此刻!
宁瓷猛地站起身来,摸出随身携带的,摆放金针的小木盒,却在顷刻间,脑海里出现了另外一个念头,将她拉了回来。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弄死太后,固然能成功,但是,篡改爹爹身后名的史册在哪里,她尚未找到。如果太后已经将这史册藏起来了,那她这会儿若是死了,这史册恐怕会成为宁瓷这一生难解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