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词夺理。”燕湛瞧也不瞧严律,而是对着一旁的屏风,不屑地他白了一眼。
严律轻笑一声,转向燕湛,忽而略带嘲讽地道:“微臣本以为,四殿下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封王建府,早已修得隐忍的气度。没曾想,这周旋的道理,呵,你竟然还是不懂。”
“既要隐忍,那要看在这么情况下隐忍。在那种情况下,我为何要伤敌一千,却自损八百地去隐忍呢?!”燕湛咬牙切齿地道。
“唯有将所有人都带出来,方能洗清身上的嫌疑。”严律冷冷地盯着他,道:“更何况,四殿下,不过是搜个家罢了,你在担心个什么?你的家,不是还在宫里头的么?”
一句话瞬间戳中燕湛的痛处,更揭开他心底想隐藏的恐慌部分,顿时,让燕湛哑口无言,却又对他愤恨至极:“你!”
“好了!”太后懒懒地打断了他俩的你来我往,乏着身子,道:“严律说得对,唯有将所有人都带出来,才能洗清嫌疑。既然皇上要着重搜查和咱们金人有关的臣子们,那就让他搜好了。反正,哀家与湛儿身正不怕影子斜,无所谓搜不搜的。”
“就是!”燕湛也附和了一句。
严律倒是在心头纳罕了起来。
高院使被杀一事,绝对就是太后做的,可太后竟然不怕搜和金人有关的臣子,那就说明,为她背后做事儿的人,根本不是金人。
也不是臣子。
会是谁呢?
严律精明的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儿,就把禁军统领姚洲给排除了。
当时,姚洲接到高院使的尸首找到的消息,曾立即去了一趟刑部衙署,严律有暗暗观察过他的神情,不像是一个行凶之人会做到的表情。
除非,他是高手。
可整个皇宫上下,除了姚洲身手了得,还有谁能为太后做事儿的呢?
……
严律的思绪虽已百转千回地过了一遍,可明面上也不过是一个须臾之间,便听见太后忍不住地叹息着道:“如今的世道,终究是不同了。自阿木尔做了那种蠢事之后,哀家权势尽失,前段时日,纵然哀家给了一些臣子们好处,可也没有什么人,是真的愿意站在哀家这里的。”
严律随口应了一句:“无妨。太后娘娘您的亲信在精,不在多。有我们几个在您的身边,足以。”
“可是严律啊,你没发现吗?皇帝这几次,都是明着暗着将所有事态的苗头,全部转向哀家这个金人的头上,他真以为,哀家不知道他在打个什么主意吗?”
严律没吭声,燕湛也没吭声。
因为,所有人都瞧得出来,皇帝想反抗,想要彻底地将太后的势力全部拔除。
也许一开始皇上也只是暗暗地让严律等人在背地里行事,但这几回,他明晃晃地将他的目的摆在所有人的眼前。
很明显,那是因为皇帝手中可掌握的权利,和往日早已今非昔比。
皇帝的势力越大,太后的恐慌也就越盛。
这会子,太后却将话锋一转,盯住了严律:“你且说说看,针对皇帝这样的做法,哀家这个做母后的,该当如何破局?”
燕湛忍不住地冷笑了一声,暗道了一声“好”。
“微臣以为,这个时候太后娘娘您做任何动作,都是错的。”严律巧妙地用了个迂回之术:“这个时候,皇上既然已经盯上了咱们,咱们就只能按兵不动。只要不动,他就不知道我们该出招儿的路数在何处。待得皇上放松警惕之时,咱们再做商议,方可杀他个措手不及。”
“可这种按兵不动,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太后这会儿是真真实实地恐慌:“旁的不说,哀家被禁止垂帘听政,已经都一个多月了。哀家真是担心,若是时间再久一点儿,恐怕,哀家就回不去朝堂了!”
“太后娘娘您且放心,人的耐心终究是有限的,相信皇上也不会跟您周旋多久。但是最近,确实不可轻举妄动。”顿了顿,严律不动声色地,将话锋转向了另一端:“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人谋划着,在用谣言之术,将脏水泼向太后娘娘您。”
见太后的神色变了变,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严律稍稍添了点儿火候,慢悠悠地道:“就比方说,那帮人就把高院使失踪一事,还有身上带有金人箭尖儿一事,明着暗着,指向了您。”
太后扯了扯嘴角:“一帮无耻之徒!”
“更有过分的,还在外头散播谣言,说您……”严律说到这儿,却是顿了顿,将一双精明的眼眸,看向了太后,不放过她此时一瞬的细微表情:“他们还说您,诊出喜脉了。”
此言一出,倒是燕湛大震了起来:“什么玩意儿?!老祖宗有喜脉?哇哈哈……谁传的呀?那人有病吧?!”
可太后的脸上,却是青一块白一块地,严律瞧着她这副模样,再想着这几日的推测,和高院使最后消失时的路径,他心底已经全部清楚了。
许是燕湛的笑声太大,太猖狂,太后终于反应了过来。也不知她到底是恐慌而导致的颤抖,还是怎么的。
总之,她颤着声儿,呵斥道:“真真是一派胡言!哀家若是有喜脉,旁的不说,皇帝自会第一个知晓!更何况……”
她忽而止住了。
这事儿谁人都不能知晓的啊!
外头到底是谁在传?
到底是谁散播出去的?
高院使吗?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
眼前,严律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声:“像是这般谣言,根本无需理会。太后娘娘,您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到时候谣言再大一些,大不了,让御医们帮您瞧瞧,当下论断,让真正懂医术的人,去闭了那些谣言的嘴!”
“到底是谁在传的?!”太后越想越气,她如坐针毡,根本不能忍!
她最恨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这些莫名的事儿上。
虽然她怀有身孕并非是不光彩的,相反,这也无需去避嫌,自己在宫中养个把男宠,都是很正常的。
可是……
可是!
可是,达春对外的身份是个太监啊!
……
这会儿,燕湛笑着说:“哎,老祖宗,我是觉得吧!如果是别的事儿咱们不去理会也就罢了,可说您有喜脉……哈哈哈……不如,咱们现在就让人来瞧瞧,好直接把这谣言扼杀在雏儿里。”
严律那一丝隐秘的笑,此刻,就潜藏在他正在喝茶的茶盏边儿。
他忽而觉得,太后的身边有个燕湛这般蠢的,也是一件好事。
果然,燕湛这此言一出,太后的脸色,更是惨白几分。
但她转念一想,这几日喝了高院使开的断产方,肚子也确实痛过几回,窜过几回稀,按说,应该是无碍了。
刚才宁瓷不也还瞧过她的脉象,说她并无大碍的吗?
对了,宁瓷!
想到宁瓷,太后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忽而面露喜色,对达春道:“你赶紧去把宁瓷叫来,让她来为哀家诊脉。当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儿,哀家也好正正身!”
严律微怔,刚刚还得意的心情,此时,心头终究是沉了几沉。
这件事,他还真不希望把宁瓷给拉扯进来。
此时,在正殿后窗那儿早已听闻的宁瓷,赶紧从后头绕道走了出来。她佯装去后花园途径的模样,正好迎面撞见达春。
达春并未多想,直接带宁瓷入了正殿。
若非此时事态紧急,要为太后正身,宁瓷是压根儿不想出现在正殿里的。
因为,她还不想正面见到严律。
毕竟,前两天,严律当着燕玄的面儿,就这么直白地对她表述了他对她的在乎,这两日,她还没有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这会子就要正面见到严律,宁瓷的心头,终究还是有些莫名地不安。
可越是怕什么,命运就越是喜欢安排个什么。
宁瓷这一脚踏进正殿,她抬起头来见到的第一眼,便是严律那双如烈火,如朝阳一般,饱含着千言万语的眸子。
他就这么凝望着她,四目相撞,他缓缓地站起身来。
宁瓷的心头蓦地一慌,脸颊竟是忽地灼热了几分。
她不知道自己是心虚了,还是怎么的,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不受控地,微微地缩了缩,后脊一滴莫名其妙的汗,就这么顺着衣衫,滴溜溜地流了下来。
这反贼,果然是个会蛊惑人心的鬼!
第65章
太后这会儿见到宁瓷,已然平复了刚刚恐慌的心情。
当下,她半是嘲讽,半是愤怒地将外头有人谣传她怀有喜脉一事,对宁瓷说了。
末了,她直接伸出手腕,对宁瓷道:“你快来给哀家瞧瞧脉象,咱们今天就当着湛儿,还有严尚书的面儿,好评评理!你也好为哀家正正身!好堵一堵外头那帮泼皮无赖的贱嘴!”
其实宁瓷深知,这件事极其危险。
太后腹中胎儿未掉,这个时候不论说出怎样的结果,恐怕,最终不利的,都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