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夭被温清水攥得一阵烦躁,用力一挣臂,将她甩开。
温清水猝不及防被甩脱,踉跄半步,面上顿时青红交错,羞恼地“哼”了一声,愤然跺了下脚。
谢凝夭毫不理会温清水,灼灼目光直逼李建阳,嘴角勾起,讥讽冷笑,质问道:“怎么?眼见我现身于此,很意外么?”
李建阳强自按捺下惊悸,勉强站稳身形,捋了捋湿了一角的衣袖,佯作镇定道:“这位姑娘何出此言?老夫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却无端搅扰我府上清净?”
谢凝夭忍不住心中暗骂:狗东西,倒是很会装模作样!
可她向来不屑矫饰,直言道:“李建阳,你认不认得我无关紧要,你认得谢令生便足矣。”
此言一出,厅内霎时哗然。
夔城上下,无人不知谢令生——那位前任夔城城主,是远近闻名的仁善君子。
有人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莫不是谢令生的女儿?”
有人立刻大声质疑:“应当不是吧?当年不是说谢家阖府尽遭屠戮,未听闻有活口遗留于世?”
也有人沉吟着提出异议:“未曾听闻不等于绝无可能。想那谢家满门惨死,若真有遗孤存世,又岂敢张扬身份,能苟活至今日已是万幸。”
“说来也是,”一位鬓发微霜的老者喟叹一声,“如今的夔城风光大不如前,昔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景象早已成追忆,眼下......唉。”言语里满是怅惘。
此言一出,席间不少人悄然交换着复杂的眼神,偷偷用余光去觑李建阳愈发阴沉的脸色。
好歹正主就在眼前,即便心有戚戚,也没人敢再往下说更多僭越之词。
谢凝夭冷哼一声,道:“难得诸君尚存些许记忆,倒显得我爹生前做这城主,不算全然枉费心血!”
有人忍不住追问:“你既是谢令生的女儿,今日来此意欲何为?莫非……当初谢家变故,竟与李城主有所瓜葛?”
李建阳脸色铁青,一掌重重拍在红木桌案上,震得满桌杯盏叮当作响,茶水飞溅,怒声道:“休得胡言乱语!”
谢凝夭目光如刀,直刺李建阳,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正是这忘恩负义之徒!当初为觊觎我家传神器,暗中布局,亲手杀害我爹娘!而今他踩着累累白骨登上这城主之位,尽享荣华富贵,何其可笑!”
李建阳心下大骇,唯恐她再抖出更多致命的旧事,厉声嘶吼:“满口疯言谵语!来人!给我将这疯女人即刻拿下!”
刹那间,隐在厅外的侍卫闻令而动,甲胄铿锵,刀光闪烁,如铁桶般将谢凝夭密密层层围困在中央。
谢凝夭眼中寒芒暴涨,毫不畏惧。
她手腕一翻,神器“雪蛇”长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啸音,猛地向四周横劈而出,凛冽的劲风扫得近旁之人横飞倒下。
逼退第一波攻势的瞬间,她脚尖点地,身形如魅影般拔地而起,银色长鞭化作一道致命毒蛇,精准无比地朝着李建阳的脖颈绞缠而去。
电光石火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骤然从伸出,不偏不倚,将那索命的鞭梢紧紧攥握在手心。
谢凝夭被巨大的反冲力拽得身形一滞,落地后戾气勃发,眸中狠色,死死盯住出手阻拦的沈言白:“沈言白!你敢拦我!”
沈言白紧握鞭梢,声音沉沉:“够了,凝夭!你冷静点!”
谢凝夭猛地抽拽长鞭未果,心中杀意更炽,嘶声道:“若执意拦我?那便先杀了我再说!”话语斩钉截铁,不留半分余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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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无辜
沈言白心中一阵剧烈的挣扎,他紧握着鞭梢的手,微微发颤,眼前的局势不容乐观。
若真让谢凝夭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了李建阳,她便彻底断绝了退路。
这一世,他心之所愿,不过是护她周全,使她挣脱宿命桎梏,远离那些污名与唾弃,一生享平安喜乐。
他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沉凝地望向谢凝夭,嗓音沙哑,道:“你......当真确定是他?”
谢凝夭眉头紧缩,眼神更是冷若冰山,道:“你既不信我,又何必假惺惺追问?”
沈言白的手依旧牢牢紧扣鞭梢,道:“并非不信。”声音低沉却坚持,“但你总需给天下人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而非仅凭一己之言定论乾坤。”
谢凝夭心口那点残余的暖意骤然凉透,眸中闪过戾色,猛地将雪蛇长鞭向自身方向狠狠一拽。
“嗤啦!”皮开肉绽的轻响。
一道殷红的血痕瞬间在沈言白紧握的掌心迸裂开来,温热的血珠顺着掌心的纹路滚落在地面,溅开一朵朵细小而刺目的血花。
谢凝夭瞥见那抹猩红,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蹙紧了眉头,手腕终究软了几分,趁势收回了长鞭。
她胸中怒意未消,压制对沈言白的不满,左手指尖灵巧在虚空中飞速划过,灵光流泻,转眼间,大厅中央竟凝成了一面半人多高,光华流转的巨大镜子。
镜面如水波荡漾,清晰地映现出不久前的场景:谢凝夭被阵法禁锢,李建阳那张平日道貌岸然的脸孔此刻却因极度的亢奋而狰狞扭曲。
他得意忘形的狂笑在寂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刺耳:“哈哈哈哈哈,别挣扎了,这个献祭阵法是专门正对仙族。”
“当初你的父母不愿交出神器,凭什么神族的东西认人族为主人,可笑!”
......
“神器认主,我无法使用,我无奈挖出你父母的尸身,放干了他们的血,这些年小心使用,可终究有用完的一日,我只能四处寻找你的下落。”
镜中的画面还在继续,李建阳罪恶的嘴脸暴露无遗。
“住口!”气急败坏的嘶吼响起,李建阳目眦欲裂,脸上血色尽褪,一道凌厉的掌风打破镜面。
“轰!”的一声震响,流光四溢,碎晶纷飞,整面水镜瞬间分崩离析,化作无数流光碎片消散于空中。
李建阳胸膛剧烈起伏,粗喘着,指着谢凝夭的手因暴怒而不住颤抖,道:“魔女!用此等魔术捏造是非,意图混淆视听,其心可诛!”
他冲着厅中侍卫疯狂咆哮,“都给老夫上!”
“杀了她!”
“格杀勿论!”
有人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疑:“这......这是何种术法?闻所未闻!莫非当真是捏造的幻象?”
一位见多识广的老者抚须沉吟,沉声解释道:“老夫曾闻,魔族有一秘术名曰镜面术,可映照施术者亲历之景,纤毫毕现。”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听着倒与我仙门水凝术有几分相似?”
“大不相同!”先前的老者断然摇头,斩钉截铁道,“水凝之术,幻化由心,可虚可实,然镜面之术,却只能映照真实发生之事,绝无作伪之能!”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天啊!照此说来......李城主他......当真屠了谢家满门?”
“谁说不是呢!铁证如山啊!”
这些言论一字不差的落如李建阳的耳中,激发了他心中的焰火,怒发冲冠,青筋暴起,再也按捺不住,嘶声咆哮:“都给我上!还愣着作什么!杀了她!立刻!”
侍卫们举剑齐鸣,寒光闪烁,如狼似虎般向谢凝夭合围扑杀而去。
沈言白伫立一旁,目睹此景,眼底暗流汹涌,手指微动,想替谢凝夭杀出一条生路。
谢凝夭却在他气息刚动的刹那,猛地旋身,一掌狠狠印在他胸膛,力道刚猛,将他震得连退数步。
“滚开!”她声音冷冽如冰,她的路不需要沈言白染指。
侍卫们虽人多势众,但始终不敌谢凝夭,在她诡异的身法与凌厉鞭影下,几乎无人能近身。
李建阳眼中凶狠毕露,周身灵力涌荡。
沈言白将李建阳的动作尽收眼底,眼神骤然一凝,心中杀意骤起,他趁着谢凝夭被数名侍卫刀光缠住的瞬间,手腕一翻,一柄寒光湛湛的长剑已然在手,身形如电闪,悄无声息地刺向李建阳。
谢凝夭虽在激战,可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沈言白,见他竟然刺杀李建阳,心头猛地一紧。
电光石火间,她丝毫未犹豫,左手雪蛇鞭如灵蛇出洞,凌空卷向沈言白的剑锋,同时右手长剑横扫,荡开身前数柄利刃。
雪蛇鞭梢精准无比地缠住沈言白的剑身,谢凝夭手腕发力一绞一拽,那柄长剑便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说了。”谢凝夭气息微喘,目光如炬直视着沈言白,一字一句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就在她分神斥退沈言白的刹那,李建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毒辣,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空隙,五指成爪,凝聚着灵力的掌心,裹挟着利风,狠辣无比地偷袭谢凝夭。
“嗡!”一声清越龙吟骤然响彻厅堂。
谢凝夭背后斜负的无奇剑,仿佛感应到主人危殆,剑鞘剧震,一道寒芒破鞘而出,剑锋挟着斩断万物的锐利之气,刺向偷袭的李建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