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话锋一转,狡黠道:“不过,你在此处守株待兔,莫非是故意等我这种人的?”
女子怒目而视,道:“你知道就好!我告诉你!有我在此,你休想伤及小少爷一分一毫!”
谢凝夭闻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摊了摊手,语气轻松道:“可是......你现在连根手指都动不了,又拿什么来拦我呢?”
女子面红耳赤,再次奋力挣扎,却依旧徒劳,只能恨恨道:“你到底用了什么东西!快放开我!”
谢凝夭歪着头,故意拖长了语调,道:“放开你嘛......也不是不行,除非......”
女子道:“除非什么?”
谢凝夭的目光再次落在女子高挑的身形上,眼底闪烁着真诚,羡慕道:“除非......你告诉我,你是怎么长得这么高的?”
她甚至伸出手指,虚虚比划了一下,道:“还有......你这身段......真是好极了!”
女子:“?”她英气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错愕,没料到对方会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
谢凝夭却自顾自地小声嘀咕起来,道:“我小时候吃得不多,个子也长不高......后来使劲吃,可个子还是不见长......”
谢凝夭从小便渴望拥有高挑挺拔的身姿,不为其他,单纯觉得执剑起舞时,那样的姿态尤为赏心悦目,透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气度。
年幼时,在夔州城,她曾偶然遇见过一位仗剑骑马的女子。
那女子身形颀长,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出几分,散发着逼人的英气,策马扬鞭,恣意穿行于长街,仿佛天地间无物可束,随心所欲。
那惊鸿一瞥,在谢凝夭心底,至今难忘。
此刻,谢凝夭见眼前这被定住的女子半晌不答话,神色反而愈发古怪,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悦,眉头微蹙。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意。
女子蹙眉,道:“你......是认真的吗?”
谢凝夭下巴重重一点,眼神笃定道:“当然!”
女子沉默片刻,才无奈道:“......天生的。”
谢凝夭眼中的光瞬间黯淡,这和没回答有何区别?
她撇了撇嘴,道:“哦......那便不能放开你了,你就暂且在此处待着吧。”
她作势转身要走。
“站住!”女子急促的呼喊着。
谢凝夭脚步顿住,回身,眉梢微挑,道:“又干嘛?”
女子面容挣扎,眼底满是恳求,道:“别......别杀他们!他们......只是一对可怜的母子!”
谢凝夭顿感困惑,道:“杀他们?谁?我吗?”
不过她随即恍然大悟,道:“哦,难怪你方才说,休想伤及小少爷一分一毫,你说的是李西月的儿子吧?”
她又踱回女子身前,坦诚道:“实不相瞒,之前我确实动过杀念。不过......现在不想杀了。”
“我是来找东西的,可要是找不到......”她故意婉转道,“那就不好说了。”
女子急切追问:“你要找什么?”
谢凝夭抿唇,没有急着回答。
女子见状,急忙补充,道:“这赵府上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只要你答应不伤害他们,我......帮你找!”
谢凝夭眸光一闪,道:“当真?”
女子重重颔首道:“当真!”
谢凝夭眸光微凝,慢悠悠地说:“你知道赵家的神器在哪里吗?”
女子的脸色骤变,眼底警惕。
谢凝夭瞧见后,心中了然,道:“看来......你是真的知道。”
她向前逼近,道:“说吧,在哪里?我拿了神器立刻就走,绝对!不会!伤他们!”
月光下,谢凝夭的身形明明比她矮上许多,可是女子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她的脸色愈发难看,试图着调动体内所有的力量去对抗符箓的禁锢,可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以她的修为,世间能如此轻易制住她的人屈指可数......
可眼前这看似单薄的女子,却做到了,这让她心底涌起一丝寒意。
可她曾经答应过那个人......
女子面色痛苦,语气艰难道:“我......知道,我带你去取。”
谢凝夭却摇头,道:“不用!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自己去找。”
女子:“......”
她沉默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闭了闭眼,声音低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在我身上。”
谢凝夭:“?”
她立刻取出那枚“寻灵”珠子,灌注灵力激发,她将珠子靠近被定住的女子,在珠子接触到女子的刹那,骤然亮起,如同黑夜中被点燃的一盏明灯。
谢凝夭厉声追问:“在哪?”
女子感受到那珠子散发出的力量,她轻轻叹息一声,认命般道:“我......”
“我就是神器的......器灵。”
谢凝夭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英气逼人的女子。
女子名唤月竹,是一支玉簪所化的器灵。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英挺的身形,而她发间上的那支玉簪,正是她的原身。
当初神魔大战后,她的主人陨落,这支灵簪被魔族的残兵拾得。
而后的数十年里,魔族日渐式微,仙门高举“除魔”的旗帜,对魔族展开残酷的清剿,誓要赶尽杀绝。
月竹在一次仙门布下的天罗地网中被擒获,因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即将被斩杀。
危难之际,一个女子潜入地牢,她解开禁制符咒,将月竹偷偷放走。
这个女子正是赵家第一代家主,当时还是仙门弟子的赵江离。
赵江离私放魔物的事终究败露了。
仙门戒律森严,哪怕当时赵江离已经和仙门中一门派的掌门成婚,也被休了,逐出山门。
那时,她腹中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
赵江离孑然一身流落人间,凭着仙门的术法,在渝州城中求生,短短几年也挣得了一方天地。
然而她诞下的儿子,却自襁褓中便体弱多病,赵江离遍寻名医,却始终回天乏术。
绝望之际,她遇见了月竹。
当时月竹脱困后,感念人间尚存一丝善念,便隐姓埋名,以游医的身份悬壶济世,积攒功德。
因为当年的恩情,月竹答应会为赵江离诊察她的孩子。
可是当她仔细探查后,脸色却骤然凝重。
她抬起眼,望向赵江离焦灼的眼眸,道:“这并非寻常的病症......而是魔族的死咒。”
她在孩童眉心虚虚一点,一道若隐若现的咒纹在皮肤下浮现。
“中此咒者,血脉代代凋零,直至......香火断绝。”
赵江离闻言,踉跄后退,她仰起头,悲鸣道:“报应......这便是报应么......”
她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身为人母顿感剜心之痛,这让她下定决心。
赵江离跪求月竹协助她,以命换命,将寿命渡给了她的儿子。
月竹望着眼前的女子,她不仅仅是甘愿为子舍命的母亲,更是救她一命的恩人,她心有动容,终究还是答应了。
她俯身扶起赵江离,指尖点在赵江离的眉心,庄严道:“恩情难偿,因果难断,吾月竹立誓,以簪魂为契,护佑赵家血脉三代周全!凡非天命所终,吾必将竭力挡之,如若不然,神魂俱灭!”
魂誓的灵光没入赵江离的额心,也留在了月竹的灵魂上。
自此,月竹便与赵家的命运死死缠绕着。
如今,魂誓已走到了尽头,李西月的孩子便是月竹守护的最后一代。
谢凝夭听完月竹的讲述,眉头紧锁,道:“你先和我离开。”
月竹脸色骤变,厉声拒绝:“不行!我若离开,一定会有人趁机陷害他们的!”
谢凝夭神色淡然,道:“这有何难?”
她右手掐诀,一道淡金色的光幕瞬间笼罩了李西月的整座院落,流光隐现,隔绝内外。
紧接着,她指尖轻弹,两点的灵光飞入屋内,没入李西月和她怀中孩童的眉心,形成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护身灵罩。
“如此,可保他们一夜无忧。”谢凝夭收手,看向月竹,“现在,可以走了吗?”
月竹目光扫过那层流转的灵光,又深深看了一眼屋内,紧抿的唇线终于松动,勉勉强强应道:“......好。”
她抬眼直视谢凝夭,道:“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谢凝夭唇角微勾,道:“不告诉你。”
月竹:“......”她怎么觉得如此不安呢。
谢凝夭将月竹带回客栈,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指着屋内道:“你暂且在此处待着,不要想着跑。”
她眼神平静,语气却警告道:“否则......我可不好说话。”
月竹沉默地点了点头,扫视着这间陌生的屋子。
安置好月竹,谢凝夭转身,走向沈言白的房门。
她抬手,叩响门板,不出一会,吱呀一声,房门就被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