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铿锵有力,道:“实则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之徒,倚仗着人族的供奉滋养自身,暗中又觊觎魔族之血以提升修为!此等行径,与邪魔何异?在你们眼中,莫非也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
谢凝夭听闻顾卿生这番话,眼中掠过一丝错愕。
她未曾料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顾卿生竟已经知晓如此多的秘密。
对面的仙门弟子们个个面露骇然,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有人强自镇定,厉声斥道:“你空口无凭!仙门清誉,岂容你这种人肆意污蔑!”
顾卿生眸光冷冽,反问道:“我这种人?敢问我究竟是哪种人?”
他对着那些出身人族的仙门弟子,道:“你们之中,不乏从人族中遴选而出,前往仙门求道的修炼者。”
“难道你们入了仙门,便忘了根本,不愿再承认自己曾为人了吗?”
“如此数典忘祖,背弃出身之言,你们远在家乡的爹娘可知晓?可知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儿,竟变得如此......大逆不道?”
一番话掷地有声,噎得那名弟子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之下,竟不顾一切地猛冲上前,意图对顾卿生动手。
可他还未近到顾卿生的身,便被一旁的谢凝夭一记侧踢狠狠踹飞出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谢凝夭收腿而立,眼神睥睨,“也配对他动手动脚?”
顾卿生一席话,如同利刃,猝然撕开了仙门道貌岸然的遮羞布。
原本与仙门弟子同仇敌忾、并肩作战的一些人族修士,闻言更是神色变幻,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挪移,悄然与仙门众人划清了界限。
人,并非是愚不可及的,更不会甘心被他人利用和充当棋子的工具。
谢凝夭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顾卿生,道:“你今日的话,倒是比往日多了不少。”
“平日里,你可是惜字如金,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愿多说。”
顾卿生迎上她的目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道:“你是我妹妹,他们......没有资格对你说三道四,肆意污蔑。”
他又有几分犹豫,道:“不过,方才那些事......是沈言白告诉我的。”
谢凝夭闻言,脸上那点浅淡的笑意瞬间收敛了几分,她抿了抿唇,并未追问沈言白为何此刻不见踪影。
顾卿生却主动继续说了下去,只是话语间带着一丝不确定:“他此刻......正与仙门诸位长老商讨......”
话至一半,谢凝夭终究没忍住,追问道:“商讨什么?”
顾卿生沉默一瞬,直言道:“应该......是在商讨如何......诛杀你。”
谢凝夭骤然愣在原地。
大脑还未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话语却已脱口而出:“杀我?”
“同样的路我不会走第二次。”她轻嗤一声,笑着说:“这次,我会先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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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比心][比心][比心]
第67章 七件神器
谢凝夭话音落下,心底才后知后觉地漫上一丝无奈和可悲的异样感。
与前世何其相似,仙族依旧对她步步紧逼,欲除之而后快。
过程或许有所不同,但那被围剿、被诛杀的结局,仿佛就是一道无法被挣脱的宿命,并未改变。
谢凝夭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无奇剑,剑柄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仿佛已经预见,从这一刻起,她又将踏上那条与前世别无二致的、布满荆棘的孤绝之路。
或许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再需要沈言白了。
她的身侧,此刻站着血脉相连的兄长,不远处还有心意相通的朋友,甚至她还有一个意外的人——无奇。
这个只属于她、只认她为主的剑灵。
想到这里,她心底那点孤寒似乎被驱散了些许,暖意也油然而生。
仔细道来,前世她对沈言白那般执着不忘,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因为她身边空无一人,孑然一身。
沈言白如同无尽黑暗中唯一递向她的一根橄榄枝,是她在黑暗世界里偶然窥见的一簇微弱火光。
她太渴望那一点温暖和善意,就像在冰天雪地中独行太久的人,贪婪地扑向任何一点热源。
可她忘了,那火本就不属于她,也终究......无法为她长久燃烧。
前世的她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只是靠着谢令生与柳训之临终的寥寥遗言,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地活着。
沈言白的出现,反倒成了唯一能让她产生情绪波动、甚至是能让她“玩弄”和好好生活的人。
于是她便死死抓住了他,像溺水者抓住江面唯一的浮木。
她似乎从未问过沈言白是否愿意,但她只要想要,便一定要得到。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真的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谢凝夭敛起心神,目光重新投向与她对峙的仙门弟子。
双方在弥漫着血腥与焦灼气息的空气中僵持着,仙门弟子们紧握兵刃,眼神惊惧交加,却不敢再贸然进攻,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援军。
谢凝夭并不畏惧,目光冷然地扫过全场。
忽然,她的视线在一个角落停顿——是温清水。
温清水一直沉浸在悲恸中,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也被谢凝夭忽略了。
她始终低垂着头,未曾抬眼看向任何一方,整个人被巨大的悲伤笼罩,仿佛周遭的剑拔弩张、生死厮杀都与她无关。
谢凝夭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飘移和恍惚,她忽然很想走上前去,问一问温清水。
她紧紧倚靠的那口冰冷棺木里,躺着的究竟是谁?
在这场荒谬绝伦,席卷了仙、魔、人三族的混战之中,又是谁的至亲、挚友或挚爱,永远地失去了性命?
谢凝夭的目光始终凝视着角落里的温清水,这让她都不由生出几分可悲。
这细微的凝视被一旁的顾卿生敏锐地捕捉到。
他低声问道:“你......是在看她吗?”
谢凝夭闻声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顾卿生,微微颔首:“她怎么了?”
她注意到顾卿生望向温清水的眼神中,也带着一种惋惜与难过的情绪。
顾卿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遗憾,道:“那口棺木里......是她的父亲,在混战中......殒命了。”
谢凝夭瞳孔微缩,难掩诧异道:“谁下的手?”
顾卿生沉重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太混乱了,叶书怀率领魔军大举进攻,掳走了许多人族作为人质,要挟仙门交出神器。”
“她的父亲,就在被掳走的人之中,可仙门最终并未交出神器......”他的语气愈发沉郁,“她当时想冲出去救人,但被一个人拦住了。”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顾卿生继续道,眉头蹙起,“那人极力阻拦,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情急之下,她竟对着众人喊出,她手中有神器,只要放了她父亲,她愿意交出。”
“谁知此话一出,那阻拦她的人突然发怒,当即发动攻击,场面瞬间陷入了混乱。”
“待风波平息下来后,她的父亲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谢凝夭的心猛地一沉,脑中迅速闪过念头,意识到了两个关键的问题。
第一,叶书怀能在人群中如此精确的绑架温清水的父亲,那么极有可能意味着叶书怀是明确的知道温家持有一件神器。
她猛然想起那次魔山试炼,温清水身上带着的那枚玉坠,看似寻常却非比寻常,种种神异之处,如今想来,那必然就是神器无疑。
第二,那个一再阻止温清水交出神器的人,显然清楚神器就在她身上。
如此关注神器的下落,此人极有可能要么知晓其他神器的线索,要么......他本身就拥有另一件神器。
谢凝夭在心中飞速盘算着:传说中的八大神器,如今似乎仅剩一件下落不明。
她手中已握有无奇剑、雪蛇、无生花还有沈言白给她的玉簪;叶书怀掌控着那枚诡异的金色石头;温清水持有的温家神器玉坠。
明确可知的,已有六件神器现世。
倘若那个阻拦者手中真握有另一件神器......那么,她便只差最后一件了。
只可惜,眼下的情势似乎已容不得她有更多的时间寻找。
正当谢凝夭理清思绪之际,对面的仙门弟子已重整阵势,周身灵力波动,显然正准备发动新一轮的猛攻。
谢凝夭侧过头,对身旁的顾卿生低语道:“你带谈思意先离开这里。”
“接下来恐怕只会愈发凶险,她留在此处并不安全。”
顾卿生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若走了,你如何应对?我不放心。”
谢凝夭眼神坚定,道:“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事,但你们若留在这里,我难免要分心顾及。”
顾卿生眉头紧锁,始终很犹豫,他不愿离开,是不想失而复得的亲人再次消失,他想他已经无力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