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寐前欢_罗敷媚歌【完结】(29)

  好在沿途受灾不算严重,又有各州府鼎力相助十分听调度,此行还算顺利。

  已是深夜,河堤两岸仍然火把窜动,热火朝天不敢停歇,百姓自发地和工匠们一同修筑着被冲毁的河岸。

  薛钰巡视完毕上船来,只觉得嗓子冒火,伸手松了松汗湿的交领,官服被带着泥浆的河水灌湿后贴在身上,不好受。

  虽是官船,却是为了赈灾所用,下面几层装赈灾物资,人居住的船舱在上面一层,为了多装东西,连净室都只有两间,甚是简陋。

  薛钰喜洁,平日里基本上日日都要沐浴熏香,尤其对环境要求极高,可在这种特殊时期也不能太挑剔,只得硬着头皮往净室里去。

  脱下官服,朱红色的官服不显,淤泥干了只发硬,但里面白色的亵衣已脏污不堪。

  薛钰将亵衣挂在一旁,赤裸着上身,正准备沐浴,就听见屏风后有动静。

  只见一女子瘦削的肩膀起起伏伏颤抖,状似无力地伏在木桶上呜咽着,那是给沐浴所用的木桶加水的桶。

  她鸦青的睫毛轻颤,似有泪珠顺着面颊滚落,从薛钰的角度看去,她蹙着眉,是极为痛苦的神色。

  薛钰快步走上前俯身,惊讶道:“云央?”

  只一眼,便知是被呕吐物呛住了,薛钰顾不得其他,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云央想吐吐不出来,感觉忽然有人从后面揽住她的腰,惊吓之余呼吸一滞,那喉咙里的异物感更明显了。

  好不容易挣脱开,船一晃,胃里翻江倒海的那股恶心的感觉汹涌袭来,云央赶紧趴回桶上,费力干呕着。

  因为多次呕吐,四肢已渐渐无力,现在想做点什么让卡在喉咙眼的污物吐出来都没有力气,呼吸逐渐闷滞难耐,她憋红了脸呜呜呜咽着。

  “别动。”男子沉稳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我帮你。”

  下一刻,云央感觉自己的下颌被箍住,有异物坚定而迅速地探入了她唇间,那异物凉凉的,硬硬的,撬开她的唇齿,有节奏地顶着她的舌,并试探着往里深入…

  本能地,她边挣扎边死死咬住他的手指。

  “别咬。”他不惧痛,并未抽离,手指继续闯入,“再往里些,就能吐出来了,云央,听话。”

  说罢,不等她答应,那只手就迅速地探入她的喉咙用力往下一压。

  不受控制地,胃酸翻腾,云央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本来这些天吐的够多了,胃里已没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水,还有刚才勉强吃下去的一块甜糕。

  薛钰用另一只干净的手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

  温热的触感袭来,云央混沌的脑海中有一霎的清明,她挣扎着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微滚的喉结,再往上看,是冷峻锋利的下颌线。

  他整个人包裹着她,悬在空中的那只手修长,指尖沾着莹亮的黏液,那是属于她的……

  云央下意识顺着那手往上看去,手臂肌肉流畅,虬露的青筋旁有两道浅浅的淡粉色的疤。

  她觉得眼熟。

  第22章 “你的人生交由我吧”

  雨落个不止,江面一片烟。船行至后半夜,风雨忽然大作,好在官船吃水深,稳稳地随水而流。

  雨势凌厉,噼啪打在船舱上,无穷无尽似的。

  云央已吐过许多次,船上的郎中说她早就有了晕船之症,这些日子都没用药,吃不下东西,吃了就吐,才愈发严重,脱了水。

  薛钰在自己的船舱中,已净了很多遍手,指尖微微泛红。

  银盆里的水涟漪已平息,清澈、透明,映出他清冷的脸来。

  不是要洗净什么,她分明没吐出什么污物。

  而是她口舌温热滑腻的触感、下意识想要吞咽他的那种感觉,如同看不见的弦丝,一缕缕,湿润润地黏上了他,挥之不去,无法甩脱。

  她吐完便晕了过去,手足绵软,乖顺地在她怀中任他抱着,如瀑的青丝在他胸口揉蹭缠绕。

  用了药,扎了针之后,她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这才放了心,回了自己的船舱中。

  下了雨,船舱内是特有的咸湿,连带着身上的绸衣也变得冰冷,薛钰却觉得胸腹处仿佛在燃烧,方才赤着上身将云央抱起,与她接触过得地方泛着密密麻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起身开了窗,带着腥气的江风吹进来,宽大的袖空空荡荡被风灌满,青年临窗而立望着漆黑一片的苍茫水色。

  明日即可到达幽州。

  先前刑部查的灭门案的关键所在新科进士,便是白州人士。事关朝廷命官,即便案情再扑朔迷离,也需得查个水落石出。要想查清楚,就得去白州。

  凤阳溃堤,殃及幽州白州,薛钰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以案情为由,主动请缨来二州赈灾。

  现在想想,其实是冲动了。

  分明可以安排云央与赈灾御史同去,或者安抚她在薛府等着,自己派人去幽州将岳父母接过来便是。

  并不是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以云央的性子,定是即刻要驰骋回幽州的。

  而他一想到她孤身一人踏上水患泛滥的归乡路,说不定还遇到灾民抢夺、感染疫病、被洪水冲走,他就不能冷静思考,当下他就主动请缨去幽白二州赈灾。

  他不想再看见她盈满失落的眼。

  “公子,云二姑娘高烧不退,说胡话呢。”簌青来报。

  “走。”薛钰起身。

  两个船舱相邻,薛钰走的很快,掀开软帘,便看见床榻上的人紧锁着眉头,脸颊烧的通红,微阖着眼,手臂有气无力地在空中挥舞着,像是迫不及待想抓住些什么。

  他快步走上前去俯身,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唤她,“云央。”

  “姐姐,姐姐。”她回握住他的手,涕泗横流,“姐姐,你去哪了,去哪了呀?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爹,娘,我要回家、要回家。”

  薛钰一只手任她握着,另一只手洗净了凉帕子搭在她额头上。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烧成这样?”

  “回公子,方才郎中说了,今夜就是会烧,烧过之后就好了。”簌青道,“小的是觉得云姑娘实在可怜……一直哭着说要找爹娘找姐姐。”

  “还小呢。”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是说给自己听。

  还是难受了就要找爹娘的年纪。

  他已经在官场差尔虞我诈和家族琐事中磨砺的麻木的心,忽然像是被某种柔软所包裹,对蹙眉絮语的少女心生怜惜,全然忘了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已仗剑游历大昭了。

  “薛钰……”云央喃喃道。

  听闻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薛钰俯身凑近了些,“什么?”

  “大混蛋!”她陡然大喝一声。

  声如洪钟在耳边炸开,薛钰倒吸口气躲开,“……病了还这么底气十足。”

  云央喊完之后心里舒坦了,眉头都舒展了,却呜呜哭了起来,“大混蛋,不相信我!冤枉我、你、你欺负我……呜呜呜。”

  “是我的错,不该欺负你。”薛钰低低道,抬起眼看着昏迷的少女,认真承诺,“等你醒了,当面再给你道一次歉。”

  话说出来,他心底感到轻松了起来。

  错了就是错了,该跟她道歉尽力取得她的原谅。本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他却故步自封。

  薛钰第一次发觉自己竟是胆怯之人。这些天在船上,若早些跟她说清楚,早些认了错,她就不会刻意避着他,连晕船这样的事都不告诉他。

  簌青换了一盆冰凉的水来,薛钰在水中洗净了帕子,又凉了凉,拧个半干,重新覆上云央的额头。

  冰冰凉凉的,云央轻轻吸了口气,蹙着秀眉,不由自主地贴近那抹凉意,贪婪地蹭了蹭,口中还发出愉悦的哼唧声。

  薛钰想到府中曾有过的那一窝狸奴。

  一窝小狸奴失去了母兽,他怜它们孤弱,便悉心用羊奶喂养。

  小狸奴们似乎把他当做了母亲,时常亲昵地用头、尾巴来蹭他的手背。

  他精心将它们养大,它们却弃他而去,没有丝毫眷恋。

  他不甘心,捉回来一只,用赤金打造的链子将其栓住,颈间还配了铃铛,只要小狸奴一走动,便会叮铃作响。

  这样,它若是再逃,他便能及时发现。

  可最终,小狸奴咬链子咬的唇齿渗血,看他的目光也变得怨毒又陌生。

  手臂上传来毛绒绒的触感,青年的思绪拉回。

  云央阖着眼,乌发低垂,用脸颊、脖颈去蹭他的手臂,旖旎又亲昵。

  带着鼻音的声音像水雾一样漫上来,将他从回忆中彻底拉回,“姐姐,姐姐……”

  她唇瓣微张,愈发地贴近他,不老实扭动,丝绸的亵衣滑落露出一片单薄雪白的肩,似乎是发热所致,玲珑的锁骨都泛着一片浅红色。

  薛钰神色平静,伸手将被角往上掖了掖,遮住那片旖旎绮丽。

  *

  翌日清晨,绵软的江风浮动,空气中都是咸湿的气味儿,云央翻了个身,将脑袋缩进锦被里,那水声和鸟叫声实在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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