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四夫人介绍的另外一位公子,云央与他相约在茶楼见,见面到分别,此人举手投足都文雅知礼,只是云央总觉得怪怪的,在自己背过身去,起身时,总感觉那黏腻的目光如有实质。
可当她抬眸看去,那公子又是笑的温润如玉,只眉间的那点风流轻浮却掩不住。
云央便留了个心眼,拜别了此人后出门转身就进了隔壁雅间。
隔壁传来男子懒洋洋的淡笑,“而且本公子何时说要把你送走了?方才那云央不是也没发现什么么?等她进了门,你我偷着来,岂不更有乐趣?”
不知他捏了那女子哪里,又传来女子吃痛的娇吟声……
云央面无表情起身,推开门走了。
这个就这么作罢。
下一位刘公子是出自簪缨世家,云央并不掩藏自己会些拳脚,与之切磋过后,所谓武学上足见人品,此人性急、睚眦必报,起先因她是个女子而轻视,之后败于她的长枪下,又穷追不舍,咬定方才没发挥好,定要再来一次。
云央笑的眉眼弯弯,眸若寒星,“自然是公子的武功更高一些,方才是公子让着我。”
刘公子看着她红润面颊上深深的笑靥,一时看愣了,方才比试时这女子对他横眉冷对,此时笑起来竟是如此生动妩媚,如工笔细致的山水画活了过来,而她就是黑白之间唯一的着色。
刘公子登时心跳就不受控了,红着脸想搭讪,却见佳人的笑里含刀,“刘公子这样的簪缨世家,怎是我家可配得上的,还是算了罢。”
下一个是个文人,在翰林院里做庶吉士,见晋升无望,三年考期一过便准备去地方任职,可随云央回幽州。
这文人面目清俊,说话也很是知理,可他有八十岁老母和几个弟弟妹妹需要养着,养就养了,可他还要让云央必须生出男孩来。
云央只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现在就提及怀孕生子还必须生到有男孩为止也太过惊悚了些……
年轻商贾、文人、武将都见了,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适的地方。
而之后又见了几个翩翩公子,她看上了,对方却莫名其妙地找了由头退缩了。
云央歇息了几天,神色有些倦怠,没着急见下一个,和府里的小姐们一起下棋对弈,或出府闲逛。
有时一玩一整天不回来。
薛钰在为太子大婚忙碌,回府时都很晚了,可她竟比他还晚。
薛钰刚进府门,就见她从府外进来,脸色阴沉无比,停下脚步睨着她漫不经心道:“玩得可还尽兴?”
云央理了理略微散乱的发髻,一声不吭,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和谁去的?为何这么晚回来?”他又问,看着她眼下的两抹淡青,“不是我想拘着你……”
“太子大婚后便是公主要出降,公主心情不好,要我作陪。”云央打断道,抬头看了眼天色,低眉顺眼福了福身,“这么晚了,姐夫早些歇息。”
薛钰心中半是恼怒,半是失落,她与他终究成了这恪守底线端方守礼的模样。
观她面色绯红,饮了酒,醉意朦胧,一双眼水色潋滟,脚步也不稳,已是困顿至极。
心中的那点不悦就烟消云散了,缓声道:“去歇息吧。”
云央应了个是,转身就走。
她的目光毫不迟疑地掠过他,转身就走。
薛钰有些恍惚,先前那个亲昵地依赖他,问他会不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人,是她吗?
石灯中昏黄的烛火被夜风一吹,倾泻出一地飘摇的水色来,行至青湖边,云央踉跄的脚步便端稳了起来,迷蒙的双眼也变得清明。
云央其实半清醒半混沌,她自小就随父亲饮酒,和安宁公主喝的那些酒,还不至于让她全然没了理智,可不知怎么的,自己的这颗心在腔子里好像特别酸。
尤其是看见薛钰,许久没好好看看他了,他好像轻减了不少,是累得了么?
瘦削的下颌紧绷着,神色沉郁,跟她说话时像是在忍着怒意。
云央停下脚步,靠在青湖边的白石上,空气潮湿冰冷,她的醉意一点都没了。
湖中心静静伫立的乌瓦白墙亮起了昏黄的烛火来,像一个风雨飘摇不真实的梦。
看了好一会儿,她偏过头嗤笑一声,目光亮如雪。
怎么,只准他眠花宿柳,她出去吃喝玩乐而已,他就这么不高兴?
夜风袭来,一行清泪划过瓷白的面颊,云央垂下头,单薄的肩头微微起伏颤抖。
*
不日就到了太子大婚。
宴请了许多官眷进宫观礼,云央本不在受邀之列,安宁公主再三邀请,劝说她趁此机会来宫中瞧瞧,来一趟上京却没进过皇宫,多遗憾,多可惜。
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能进宫的!
云央被说动了心,其实她不想入宫完全与太子无关,不是因为太子大婚她尴尬,而是……害怕。
那可是皇宫呀!怎么能说进就进呢!
但公主的话说到了她心坎里,有机会进去看看还不进?错过后岂不是遗憾?她还想等白发苍苍时跟子孙后辈们吹嘘自己可是进过宫、受过太子青睐的人!
说不准那个时候的太子早已是皇帝了。
是日,云央便跟着薛府的车一同进了宫。
公主带着人在顺贞门上迎她,云央一下马车,就又上了公主的銮驾。
钦天监算准了的日子,果然天气很好,宫里的窗纸都换成了薄薄的绡纱,满院的大红色透过日影照射进来,宫殿里一片厚重的喜气。
公主从袖子中掏出锦帕来给大殿中央的那盆奇花异草擦叶子,闲闲地哀叹道:“这花还是太子哥哥从天竺给我带回来的呢。转眼间太子哥哥就要大婚了,这新嫂子据说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薛锦对公主的宫殿很是熟悉,自己随意歪在胡榻上,“样貌是一等一的,我见过,才情也不错,据说之前还参加科考了,凤台女官,人家说不做就不做。”
那盆草木的叶子很厚很圆润,摸上去有种奇异的触感,云央垂眸仔细研究叶子的样子落入公主眼中就成了另一番滋味,公主想了想,劝慰道:“云央,太子哥哥对你有心的,宫规森严,我出宫尚且能钻空子,但太子哥哥不同,受的约束比我多得多,出宫一趟去见你得费老大劲儿,绝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他大婚也是迫不得已……”
云央讶异地抬起眼看着满面愧疚的公主,方察觉出可能自己此番进宫又是太子的密谋,难道他还不死心?都大婚了还想来纠缠?
“殿下,我对太子殿下全无那个心思。”云央道。
门上挂着紫竹帘,微微的暖风透过间隙吹拂进来,抬眼看去,雄伟巍峨的宫墙被隔成一条一条的,即便如此,那朱红色墙,明黄的瓦透出的磅礴气势都难以忽视。
从顺贞门一路走来,禁宫大内的开阔壮丽是她从未见过的,内宫禁庭更是她想象之外的另一番乾坤。
“民女从未想过要入宫。”云央正色道,“太子殿下如今已然大婚了,以后他若是再来寻我,还请公主殿下怜我孤弱,不要让我成为太子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公主道:“太子哥哥真的对你一往情深呐,你不是也正想找个夫婿么?嫁给太子哥哥不好么?以太子哥哥对你的用心,以后封妃不成问题呀。”
公主继续游说,“你现在在薛家过得逍遥自在,你姐夫虽然是从二品,以他的年纪做到此位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可想过薛家跟皇室宗亲是比不了的呀,更何况太子哥哥是储君,是正统,以后是要继承大位的。你嫁给太子哥哥,比嫁给谁都强千倍百倍呀!”
云央也不言声,她对太子除了尊重和害怕之外,全无旁的感觉。无论他如何金尊玉贵、龙血凤髓,一想到要与他做夫妻,做那春图上的亲密之事,她就眼前一黑,太子绝对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
哦对了,还不是做夫妻,是跟其他女子共享一个夫君。
宫殿里富丽堂皇,里西域进贡的香料醉人。
公主看云央面色决绝,并无转圜余地,暗地里为太子哥哥忧心,太子哥哥今日大婚,忙里偷闲还嘱咐她一定要照看好云央……
这会儿子太子哥哥估摸着正跟那准太子妃行礼呢。
仔细想想,以云央这样洒脱的性子,被拘着关着做那贵女端方模样,安宁公主也觉得别扭。
既如此,郎有情妾无意,那她以后就不会帮着太子哥哥了。
大婚礼仪步骤繁琐,待到晚间宴席时间还长。
“那我们去御花园溜达溜达吧,云央,你第一次进宫,我带你好好看看宫中风景。”公主道。
“公主!公主!不好啦,出事了!”宫女惊慌失措闯进来道。
第44章 “乖点,别动。”
“皇后娘娘她和咱们娘娘今日穿的衣裳颜色类似,皇后娘娘震怒,罚咱们娘娘闭门思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让咱们娘娘回宫去了……”婢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