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满朝文武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提前拉拢攀附,这样的天之骄子,还官运亨通,真是令人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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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妻妹口口声声要谢你,说是多亏你,她才能平安抵京,还给她安排那么好的住处。光说还不够,她还要把傍身的火尖枪当做谢礼赠与你呢,那火尖枪可是她的及笄礼。”楚钦把白日里的事都告诉给薛钰。
刚下了雨,凉风拂过,菡萏池浮起一层白雾,薛钰立于凭栏处,双眼无神地望着不远处的垂花门,想起与那云家小姑娘分别时她真挚的谢意,和那总不离手发出叮叮当当磕碰声的火尖枪,不由得心绪繁杂。
“你那妻妹跟我来了薛府之后没见到姐姐,当即就急的哭了出来,还是老夫人出面又哄又劝的,跟她说了实情,才将她的眼泪止住。”楚钦事无巨细说完,叹了口气,“尊夫人也真是福薄,怎就与你八字相冲?为了破这个,还非得上那么老远的九嶷山修行三年才可归,三年啊,这谁能受得了?”
薛钰的神情冷肃起来,按照想好的说辞,“云氏与我并非八字相冲,而是不相合,强行和合,对彼此都不好。去九嶷山是为化解此事高僧所言的无奈之举,她可理解了?”
“刚开始不解,老夫人说的真诚,又将那护国寺主持的断言摆出来,她这才不哭了。这也是为她姐姐好,之所以没告诉云家,也是因为此事乃机密,说破就不灵了。”楚钦说道。
“她还有旁的话说吗?”薛钰问。
“哦,她还夸我风流倜傥,英俊非凡,说姐姐找了个好人。”楚钦得意笑道。
“……嗯。”薛钰颇为无语。
“诶,灵均兄,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还需我假扮你几回?”楚钦又问。
薛钰移开了一片模糊的视线,淡淡道:“日日敷药,已能看清楚人影,复明指日可待。介然,此事多谢你了。既话已挑明,想来她在薛府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往后我便以朝中繁忙为由,不相见也无妨。无需再劳烦介然兄了。”
薛府园子大,她住在薛府里,如果他不想与她相见,是见不到的。不消几日,待她回了幽州,他的眼睛约莫那时也就好起来了,就可一切如常了。
看过薛府,见了老夫人,她应该能放心了吧。
于薛钰眼里,云央就是个小姑娘,那一番连祖母都哄得的谎言,她必不会生疑。
这也是他能想到最合适的托词了,至于三年后……再说罢。
愿这三年,云嘉能想到折中的法子回来与他解除婚约。
云央在薛府住了几日,府中亭台楼阁,造景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家之手,叠水涌泉一应俱全。
可她却无心多看,左右见不到姐姐,住在这,虽然那些婢女都以礼相待,她却觉得浑身不舒坦,还是早些回幽州去为好。
到底是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出家门这些天了,她也想家了。
当初跑出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姐夫也见着了,薛府也住了,一大家子人都比她想象的要端方知礼得多,尤其是薛老太太,待人和善又热情,姐姐去九嶷山修行祈福,既是护国寺住持的断言,也不是她一个乡野来的小姑娘可以质疑的。
心事了了,冷静下来,心里隐隐觉得害怕,她这一跑,爹娘不得气死,思来想去,还是得买些吃的玩的给二老带回去赔罪才是。
临走前,云央在薛府婢女的陪同下,去了上京最热闹的枫桥街市。
夜晚的上京与白日的恢弘肃穆大不相同,更像是诗人笔下的温柔乡。
凭栏处的女子粉面桃花,不知名的丝竹管弦声悦耳动听,街市上卖什么的都有,云央简直看花了眼,一想到回幽州后肯定要被爹娘关起来学规矩,便带着报复性的心理逛个没完。
眼看人越来越少,时间也愈发晚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路过拱桥时随意往下望了一眼,只见那乌篷船上一男子压低眉眼,发髻松散,锦衣凌乱松垮地敞着,露出的脖颈上还有刺眼的吻痕。
乌篷船里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指甲上朱红色的蔻丹妖冶极了,那只手勾住酒醉郎君的腰带,轻轻往里一带……
月色清辉倾泻而下,乌篷船隐隐晃动,带起点点摇曳的银波,二人勾缠缱绻的身影映在船舱窗纸上,伴着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艳词淫曲,说不出的风流香艳。
拱桥上的少女眉头拢起,心重重地一沉,手中的冰饮子滑落在地,她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薛钰老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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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年龄23,与女主年龄差8岁。
我知道古代二品大员不可能这么年轻,可毕竟男人过了25就60了……所以……嗯,还请多包容。
有时会修改错别字和语序,情节设定都不会大改。
第4章 好你个薛钰老贼
“姑娘,且慢!且慢!”
云央耳边是薛府婢女慌张的声音,若不是手臂被牢牢拽住,怕是她此刻已经一跃而下跳上那乌篷船了!
她一把推开右手边纠缠不休的婢女,咬牙切齿道,“好个薛钰老贼,这是养了外室?还是公然狎妓!?”
一句“薛钰老贼”,婢女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光风霁月的公子要知道自己被这样称呼……
“他与我姐姐才成婚多久就这样?”少女的眼眸又冷又亮,原本红润的脸色逐渐褪去血色,“……还是说,我姐姐发现了他与人有了首尾,他、他就暗害了我姐姐?你们、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婢女心中暗叫不好,虽不知公子为何让楚大人假扮他,但公子既然这样做那定是有他的道理,可楚大人一无妻妾,二正当年,文人本就风流,狎妓亦或是有个相好的实属正常。
只是好巧不巧的,让云二姑娘给看见了……
“姑娘,你别冲动,这这么多人呢,闹大了也不好看!”另一边的婢女牢牢按住少女的肩膀,“回去,我们先回府去好不好?”
“对啊姑娘,回去我们跟你说,有、有苦衷的。”那一边的婢女又上来抱住她的胳膊。
“我管他有什么苦衷!”少女厉喝一声,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快要隐入河道的乌篷船,沉声道,“休想再骗我!念在你们这几日对我以礼相待,我不对你们动粗,松手!”
两个婢女哪敢松手,仍旧紧紧拽着云央的袖子。
下一刻,云央柳眉倒竖振臂一呼,一个野马分鬃铁山靠,婢女们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弹开出两三步远。
云央在家所学的那些粗浅拳脚,对付大户人家纤细娇弱的婢女还是绰绰有余的,只可惜待她从拱桥上跑下去,沿着河道一路追,那乌篷船早就不见了踪影。
到了夜里,云央躺在床上,想着回来后薛家人的一番安抚。
细想去,那话都是站不住脚的,就是把她当小孩子骗。
什么看错了、薛钰正在御前供职,就是骗人的!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乌篷船上的男子俊眉修目,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流浪荡的笑意,分明就是薛钰没错!
没想到,衣冠楚楚的薛少师竟是这等狂浪之辈!
亏她之前还对他那么认可,以为姐姐真是找了个好人家……
凡事真是不能看表面,锦绣堆砌起的薛府未必就如表面那样光鲜。
哪有才新婚三月余,就跟那种不正经的女子当街厮混的!
若是图门第、富贵,那的确是图着了,可她唯一的姐姐呀,那么好的姐姐,云央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爹娘,都是不愿姐姐嫁个那样的人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云央从嫂嫂和家中仆妇闲谈中得知,许多女子出嫁后尤其是远嫁,可能这一生都没有再回娘家的机会,幸运些的,被夫君爱重,回娘家的次数也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所以薛家才能有恃无恐,即使姐姐真是去了九嶷山,他们也没有写信知会爹娘一声。
云央翻了个身,眼皮重重跳着,愈发觉得薛府的每个人都很可疑,仿佛虚假繁荣的面具一点点褪去,露出吃人血肉的修罗面来。
姐姐到底去了哪儿……
待到天边泛起隐隐的蟹壳青,云央帐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悄然起身,蹑手蹑脚穿好了衣服,拿起那把火尖枪,纤细的身影隐入了未明的夜色中。
一路疾步匆匆,还翻了几个墙,云央从薛府后门偷偷出来便往那府衙处去了。
天刚亮,云央见府衙门开,便冲上去抬袖下拜,“我有冤情,我要报官!”
开门的官差打量了少女两眼,哼笑一声,“你这小姑娘是没睡醒还是做梦了?报什么官,去去去,一边去!”
云央道:“你怎的如此无礼!报官还要看年龄?”
官差动作一滞,没想到她还敢反驳,要不是看在这少女年岁尚轻且容貌颇佳的份上,他早就把她推倒在地了。
“你家大人呢?你父亲呢?来这捣什么乱!”官差不悦道,“快走,上一边玩去,别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