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唐县令白天一副难以亲近的样子,不想现在却像换了副面孔似的,云婵一时摸不准他什么意思, 绷着俏脸回道。
“我家做生意素来老实本分, 我们的糖没问题, 与我们合作的商户都知晓。”
唐县令再次微笑,目光转向一旁眸光深沉的男人。
“薛兄弟的商队近半年不止在元县, 在周围各县城有口皆碑, 人品端正,价格公道, 累积了不少人脉。”
薛明照蹙眉看他:“还请县令有话直说,莫要再绕弯子,有何事是薛某可以效劳的?”
“帮我扳倒陈家。”
云婵侧身与薛明照对视一眼,他们没听错吧,上午还偏帮着陈主簿断案的县令,现在居然说要扳倒陈家?
等等,细细回想,今日公堂之上那陈主簿确实有些过于嚣张。
堂堂县令还没说什么,陈主簿就喧宾夺主先问起案来了。
“陈家在元县内根基颇深,靠贩粮、贩糖起家,我调任之前便找人查过,年前粮价居高不下就有他家好大的功劳。”
“且他家手中还掌握着城内多家糖坊,靠着贩糖的银子打通人脉,大肆经营,一时连我这个县令都不能奈他何,若陈家一日不除,这元县就会如今日公堂之上一般,处处被陈家牵着鼻子走路。”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云婵喃喃。
唐清和手指轻叩桌面:“若论家族势力,我唐家在祈州倒是可以不把陈家放在眼里,可惜现在是鞭长莫及。”
烛火下,薛明照的眸子异常明亮,他盯着唐县令问出三个问题。
“一,若是拔除陈家,你可否真正让元县百姓过上好日子。二,我们如何相信你?三,连你都无法奈何陈家,我等小商贩又能做些什么?”
唐清和端起水碗,浅浅抿了口水,缓缓开口。
“一,祈州白县唐家乃我本家,我相信薛兄弟应该有听过,我承诺,若能除掉陈家,到时罚没的银钱,将会拿出一部分用于买你们昌义村的土豆种子,分发给全县百姓。”
“二,三天内,我保证你家糖坊的糖可以继续贩卖,暂时不会有人再来找麻烦。”
“三,陈君年,哦也就是陈主簿,据我私下打探他近些日子时常光顾赌坊,大抵是缺银子的,我要你们大批生产菊蜜,再给他添些压力。”
“然后呢。”薛明照拎起水壶给他满上水碗。
“我这里还有些贩卖私盐的消息,还请你寻个机会透露给他。”
私盐!云婵瞪圆眼睛,飞速瞟了一眼唐县令。
他这是要下狠手啊,一旦陈主簿真的沾上了贩卖私盐的事儿,那可不只是他一人掉脑袋,全家都会受牵连。
“至于后面的事就无须你们费心了,只要做好这些便足矣。”
“那我们就静待您的消息了。”薛明照拱手。
唐县令一人前来,连小厮都没带,孤零零一盏橘灯笼晃晃悠悠沉没在夜色里,往村口飘去。
二人站在院门口目送他远去,云婵拽紧薛明照衣角,悄声问道:“白县唐家,你听说过?”
男人反手给媳妇拢紧衣襟,点点头:“读书传家,一派清流,在祈州颇有名望。”
唐县令说三日内便能重新开始售卖,云婵心底有五分信,想着也不差这三天工夫了便没叫工人停工,三日后,一封信从城中递了来——
恢复贩售。今夜酉时,请薛兄弟汇肴楼一叙。
一罐罐菊蜜装在木箱中运往城内各个粮铺中,当日下午一张红纸便贴在了粮铺外墙上。
“新品菊蜜,为回馈百姓,特价五十文一斤!”
有识字的人大声念道,听到的人窃窃私语。
“真的五十文?”
“你看错了把?糖什么时候有过五十文的价格?”
识字的那人一听也是有些慌,忙定睛细看然后确定道:“真的,真是五十文,要是不信,你们自己进店问问不就知道了?”
“也对,走,问问去,买个半斤尝尝鲜也好啊。”
……
一时间各个粮铺外这样的戏码同时上映,不过两日送去的一箱糖便卖光了,纷纷差伙计送口信给云婵,要她快些上货。
制糖坊临时招来六位工人,增加夜班班次和月银,几乎十二个时辰灶间的火就没熄过。
求的就是薄利多销,陈家不如此蛮横,那他们也不必手软,哪怕我的利润降低,辛苦一阵子,也要把他们逐出市场。
如此半月后,陈主簿接到了一份帖子,是汇肴楼请他品尝新菜的邀请。
近一年以来汇肴楼俨然成了元县酒楼中的佼佼者,凭借一道道新菜稳坐龙头。
陈皮红烧肉、糖醋猪里脊、糖醋富贵鱼、金玉糖粉、脆炸土豆条,哪个单拎出来都让人眼前一亮,但汇肴楼举行新菜式吃宴还是头一回。
陈主簿捏着请笺摸摸胡须,问道:“此次宴会你家掌柜还请了谁?”
王四躬身敛目,低头道:“县尉林大人,李押司,玉织布庄的东家,胡家老爷,户昌当铺东家……”
他是伙计出身,报起人名儿来像报菜名,语调抑扬顿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