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云婵向着门边瞟了一眼:“花娘怎么没来?”
她倒不是说花娘一定要来看自己, 只是近些日子几个人关系好的紧, 总是同进同出的,没道理她没来呀。
庄雪儿闻言眉头轻皱:“我刚想跟你说呢, 今天花娘没来。”
“没来?”云婵抱着汤婆子的手指微动。
“不会呀……前次有事要晚一会儿来, 她都差了小梨子来送信,今天怎么会无缘无故没来?”
想到这她眉头皱紧, 猜测道,“难道是小梨子病了?”
听到这句话,庄雪儿默默摇头,犹豫再三,叹息道。
“我听巧辛说,今天早晨,她看到吴铁银回来了。”
云婵纳闷:“花娘夫君回来了?那又如何?”
忽然,灵光一闪,她脑中猛然响起前阵子陈莲说的话——
‘吴铁银,是个烂酒鬼,听说在城里一家小馆子里做柒恶羣叭乙丝巴咦六旧刘3,吃肉停不下来杂活,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次,对家里媳妇孩子不管不顾,一回来就知道打人。’
想到这儿她手一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那岂不是糟了?咱们赶紧去看看。”
“诶诶诶!你这是干嘛!刚出了一身汗虚得很,别招风!”庄雪儿一把就将她按了回去。
“你现在去有啥用?要是真动手了现在也晚了,这吴铁银打媳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归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那等到出大事不就晚了!”云婵急了。
“那你想怎么办!要是见到花娘挨了打,你是要把她接到薛家护一辈子吗!”庄雪儿喝道。
“离婚呀!让她们离!”云婵脱口而出。
庄雪儿一脸惊诧地望向她:“离婚?你是说和离?”
“你昏了头啦?就算她去报官,也要吴铁银有严重的过错才行呀!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说过谁离成过!”
云婵闻言瞬间泄气,身子慢慢向后软去,苍白指尖紧捏住手中暖热的汤婆子,久久不言。
她是昏了头了,还以为自己在现代呢?古代的婚哪有那么好离,更何况若是离了,花娘和小梨又该何去何从?
“怎么了?”听到争辩声的薛明照推门而入,只见小媳妇满脸呆滞坐在床上,庄雪儿脸色也不好。
云婵觉得自己浑身好冷,每一个关节仿佛都被冻僵了,缓缓回头,视线落在男人脸上。
“我想出去,去看看花娘和小梨子。”
男人大步走上前,弯腰拢拢她肩上的羊毛毯子,大手抚过额角碎发,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道。
“不行,你现在不能出门,我去帮你瞧一眼。”
庄雪儿举手:“我也去!”
二人在云婵的催促声中风风火火地走了,少女手指绞紧毯子,盯着紧闭的窗子发呆。
对于这个时代的残酷,其实她早有所察觉,可硬是得过且过地忽略掉了。
遭到毒打后被家中长辈强嫁人,因为薛家人待她很好,便不再多想。
受灾后朝廷不给减免赋税不说,还在缴税时额外多收,因着自家今年有别的法子,便也只是叹口气就罢了。
在夹缝中生存,只要能活下去,日子还算过得去,她一概不去多想,毕竟自己一介小民,哪怕有着比别人多一点的见识,也做不了什么。
花娘一事,她现在毫无头绪,只能在平时生活中多帮她一点,可借此,她真的开始思考,在这样的时代里,她能做点什么?
头一次,云婵感觉很无力。
这并不是一点土豆,一点糖,靠一点点银子能改变的。
花娘家与薛家离得不远,薛庄二人步子也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回来了,带回个还算好的消息。
“没事!婵儿你放心吧,我刚从大门缝隙中瞧见花娘在院子里晾衣服!好着呢!”庄雪儿一屁股坐在桌边嚷道。
薛明照则沉默了会儿,补充道。
“我看到她嘴角有块淤青。”
云婵和庄雪儿一时默然。
半天,云婵讷讷道:“没出大事就好。”
当天夜里,窗外大地被薄霜覆盖,清冷月光倾洒而下,勾勒出枯枝残叶一片寂寥,枯黄的野草在冷风中打着寒战。
薛家侧屋内,昏黄油灯明明灭灭,薛明照躺在床榻外侧,左手揽着云婵,另一手放在她小腹上轻揉。
“想和离的话需要怎么做?”
他听着媳妇的话,吐出口气,慢声道。
“要请识字的人帮忙写和离书递到官府,然后会有差吏来审查,能调和的就调和,再之后会找到双方家族中的族老协商,最后才会判定是否可以和离。”
“不过,若非其夫君有很严重的过错,一般不会判离。”
薛明照知道她是在为花娘问。
云婵盯着屋顶烛影,开口道:“……这有公道可言吗?”
“无。”
“那如果想求一个公道呢?”
薛明照想到缴税时老爹塞给差吏的铜板,和最后平平整整的一斗米。
哑声道。
“那也许需要很多银子。”
云婵心中浮现出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