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打的兔子皮云婵没拿来做手筒,而是做了两条兔毛围巾,她和王香月一人一条,现在戴起来刚好合适。
薛老汉出门打了两桶水的功夫,便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吴铁银死了!”
堂屋里薛家几口子围着火盆烤火,手边放着一壶热糖水,云婵正喝得高兴,便被薛老汉一句话惊呛着了。
“咳、咳!”
“谁?谁死了?”
薛老汉掩紧房门,面色也颇为惊讶。
“我刚听他们说,是被冻死的。大酒喝多了,醉倒在离家十来丈远的地方,昨晚下一夜雪,今早埋的就剩个脑袋在外面了。”
他边说边伸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王香月柳眉紧锁:“就说早晚要喝出事的,造化啊。”
云婵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花娘带着个孩子,这么冷的天,该怎么操办?
她站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花娘。”
“诶,等等!”王香月起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半吊钱。
“花娘是个不容易的,把礼钱一并随过去吧。”
云婵点头应下。
刚走出堂屋,她就被男人拽到了侧屋里。
翻出厚袄子盯着她换上,又把汤婆子灌满热水让她搂着,这才允许她出门。
小媳妇娇贵,一下没看好就不舒服,薛明照觉着自己这二十来年攒下的耐心,一半用在了捕猎上,另一半用在了云婵身上。
等云婵到花娘家时,院子里已站了几个人。
一席烂木板放在角落里被白布盖着,花娘和小梨子一身素缟,头上缠着白布条,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红了,但没哭。
她走上前倾身抱了抱花娘,又抱了抱小梨子,将礼钱放在桌上,默默退到角落里坐下。
待院里其他人走后,花娘拉着她的手,笑了。
“死了。”
“死了好。”
云婵想了想,确实,对于花娘母女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少了一个随时随地会爆炸的危险品,一个只会伸手要钱的拖累,留下一间房子和几亩田地,能让她们安心生活。
“也算老天开眼了。”
花娘望着云婵温温柔柔的月牙眼,流下两行清泪。
“老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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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就在花娘家不远处的一间破木房里,一男一女和一个老头,正蜷缩在火盆旁瑟瑟发抖。
“昌、昌茂啊,去把被子拿来吧,你和玲美搭着点儿。”
那瘦瘦弱弱的男人闻言,起身将床上的旧棉被拿来,搭在老头身上,又让妹妹凑近,两人挤挤。
然后自己翻出春夏时的衣裳,不论薄厚,一件一件往身上套,最后在外面套上棉袄。
做完后,他打了个寒战,口中道:“爹,我去买点棉花,回来往袄子里添点儿棉,再省下去,咱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总不能一直守着火盆过日子!”
老头沉默一会儿,颤巍巍点点头,同意了儿子的话。
家里还剩几吊压箱钱,本是想着留到开春用,只是现在再不买棉花往衣裳里填,怕是得冻死。
他是听人说过今年冬天会冷,可没想到这样冷!好在炭火备的多,还能撑撑。
李昌茂从褥子底下翻出银钱,把破袄子裹紧,起身往村口走。
可像他这样今天才准备做新棉袄、棉被的人不在少数,一大早县城里的几家布庄里都挤满了人,棉价每个时辰都在飞涨。
那几吊铜板,注定是买不回几两棉花的。
第48章 议价
当李昌茂深一脚浅一脚赶到最近的布庄时, 那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举着钱袋拼命往里挤,他见势仗着身材瘦弱钻到前排,拼尽力气递上手里的两吊钱, 哈着白气喊道。
“伙、伙计, 我要三斤棉花!”
伙计眉头一皱,将他的手往旁边一推:“两吊只能买一斤。”
“一斤?”李昌茂一愣, 仿佛没听清。
还没等他细问, 身后的汉子就把他挤了个趔趄。
“你买不买啊?别废话了!”
“买!我买!那就买一斤!”李昌茂将铜板递去,接过棉花, 狼狈挤出人堆。
门口一对母子正站在店旗边默默垂泪。
片刻后,那母亲蹲下,伸出冻红的双手,抱紧了儿子。
李昌茂不忍再看,低下头, 抱紧棉花往城门口跑去。
元县的位置并不十分靠北, 往年一件薄厚适中的棉袄足以过冬,最冷的日子就是翻过年的那几天, 多点两个炭盆,在屋里裹着被子躲躲也就过了。
可今年刚下第一场雪,就要比以往最冷的时日还要寒上几分, 往后的两三个月, 还有活头吗?
他失魂落魄地搂着棉花走回村口, 此时手脚已经被冻麻了,整个人也呆呆木木, 走着走着竟像盲了似的要往树上撞。
“昌茂!”
一道浑厚嗓音将他叫醒, 在离树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懵懂抬头, 看清后唤道。
“村长……”
刚刚拉开院门,准备扫扫雪的于老村长微微蹙眉:“你这孩子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