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早年在林间狩猎捡过一只受伤的长尾松鼠。
肃王原想着那小东西能养得熟,没想小东西将伤养好后,野性不改,有一日趁他不在意,竟攀到王府后面的那片松林里,跑了。
眼前的沈姑娘细细地一口一口,看似斯文,可进食速度倒不算慢,手上捏着的糕点还没吃完,黑圆水亮的眼眸便又盯上了盘里的糕点,小心翼翼又满怀小心眼儿的神情,像极了当年那只忘恩负义跑了的小松鼠。
肃王心中道了一声:有趣!
不多时,微婳吃完了一块糕点,略微迟疑一下,便又伸手再去拿了一块。
肃王不仅蹙眉。
大理寺便这样穷了?
竟然连茶水饭食都不给人家安排,瞧把人姑娘饿得。
肃王瞧着她吃得甚有滋味,仿佛这糕点是什么世间美味珍馐。
他将书卷放下来,伸手取了一块糕点。
千喜福的八宝糕是下面的人提早备好的,他平日不爱吃甜食,也就摆着备用而已,今日倒觉得这糕子味道确实还不错。
微婳没想到肃王也伸手去拿糕点,眼睛瞬间睁圆。
总共才没几块,可也不能再吃了。再吃,怕是把人家宵夜都吃没了。
“怎么不吃了?”肃王见她不动,问道。
“民女已经吃饱了。多谢王爷。”
肃王瞧她并不似吃饱餍足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取帕子将手指上的糕屑擦去,又握起书卷重新看了起来。
不稍片刻,听见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王爷,沈府已到。”
微婳掀开帘子,果然到家了。
微婳向肃王告辞,又目送肃王马车离去,转身拍门。
李嬷嬷打开门,见微婳一个人回来吃了一惊。
“我之前让老刘去接姑娘,怎么没接着?”
“那地方闲杂人不许靠近,想是刘伯被赶去了别的巷子里等。”
“姑娘怎么回来的?”
“肃王送我回来的。”
李嬷嬷还想问,微婳急道:“嬷嬷,有热汤面吗?我吃点,可饿死我了。”
“有有有,先回房。”
两人回到微婳房中,砚儿正靠在椅子上打盹,李嬷嬷将她叫醒,自己去小厨房弄汤面。
微婳问砚儿:“母亲呢?”
“夫人早歇息了,睡前问起姑娘,奴婢就依姑娘吩咐,说姑娘还在跟刘伯在前厅对账。”
微婳吃过热面,又简单洗漱完毕,砚儿给她铺床,将两个烧得暖融融的汤婆子送进被窝里。
她呆呆坐在一旁,不知不觉便回想起这几日所遇之事。
明明身体已是疲乏困倦到了极致,可脑中杂念纷乱如麻,绞得胸口皮|肉下的一颗心又紧又痛。
砚儿忙好了喊姑娘过来休息,谁知微婳起身往外走。
砚儿慌忙道:“姑娘,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微婳说道:“我去看一眼母亲,你们先睡,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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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媳妇儿,我的马车好坐吧。”
微婳:“说实话,不怎滴。”
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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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柳氏夜里偶尔会醒,常在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安息香气息冉冉,屋内一片宁静,唯有床榻上妇人匀长平和的呼吸声。
微婳将一半床帏挽起,缓缓坐在床边,看着睡熟的美貌妇人,心中一片柔和。
忽然妇人轻咛一声,眉间紧蹙,额上有细密汗珠冒出,猛地大喊一声“母亲!”
微婳急忙拉住她手,柔声安慰:“母亲,你梦魇了。”
柳氏睁圆眼睛,看见的却是自己的女儿。
她想起刚才梦中情形,心中犹存恐惧,将女儿的手攥紧,“婳儿,我梦到你外祖母了。”
沈思被拘之事无论外面传言如何,微婳都对柳氏满得好好的。柳氏也只当沈思公务繁重不能归家,往日沈思也曾有过此类情形,遇到科举之时最长也有一月有余不能归家。
日前柳氏收到江南老家来信,说老母亲身体抱恙,虽然信中言语不甚凝重,但她这几晚总是梦到老母亲病容憔悴。
微婳用手抚上她的发鬓,母亲容颜清美,保养甚好,满头长发仍是乌黑柔亮,不见一丝白发。
她柔声道:“母亲既然如此思念外祖母,不如回江南外祖父家一趟。”
柳氏脸色充满迷茫:“回江南?”
“母亲许久未回江南了,外祖父、外祖母想必想念得紧,母亲既担忧外祖母的身体,不如您亲自去看望外祖母。一来母亲放心,二来外祖母见您亲赴江南看她,心中必定宽慰,即便身子有些微恙,也能快快好起来。”
柳氏眉间隐有忧虑:“我要是一走,咱们家便南北各一处,眼看年关将至,不如等到开春了再让你父亲告个假,咱们一家一起回江南看看。”
“母亲糊涂了,过完年便是春闱,父亲哪里还能脱得了身。”微婳的表情亦是惋惜。
“说得也是。”柳氏叹了一口气。
微婳劝道:“母亲先去江南,这几日出发,还能过年前赶到,到时候外祖父外祖母见到母亲定然非常高兴。”
柳氏仍有疑虑,“可是你父亲——”
“母亲无需担心父亲。乌塔皇室不知要待到多久,便是年前走了,父亲年后也得忙,既然都见不到面,不如母亲先去江南。江南气候温暖,对母亲休养身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