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么一铺还挺好打扫,不像水泥灶台用久了油抹都抹不干净。
“你也得跟小王同志学习学习。”
张贵强找着机会就立即插话,说完一溜烟地就钻进自家屋子。
“好你个张贵强,这才几年就看不上我了……”刘超仙追着进了屋。
只留下施向明望着灶台,好半晌才终于从纷飞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
就在这时,王念也买完菜回到了家。
“雨不知道还要下几天,搭棚子这事耽搁不得。”施向明顾左右而言他,哪好意思说自己刚才感动得眼鼻发酸。
“说得也是。”
今年天气也奇怪,立秋都过了雨水还这么多,再这么下去绝对要影响地里的菜。
晚上还要请人吃饭,灶台的事确实不能耽搁。
“你去仓库看看,剩下的我来。”
“成!”施向明起身,只略略扫了眼菜篮子,跟着问:“要不我拿票再跟人换点鸡蛋?”
“前几天大娘送了二十个鸡蛋来家,还有只鸡……”
王念的衣裳还没做,大娘吴英先提了鸡蛋来家,看王念过得不错连饭都没吃就赶忙又离开了。
鸡蛋王念根本不舍得吃,不知道家里省了多久才有这么些。
“大娘送的留着,我再去买。”施向明笑了笑,就像是看懂了王念心思:“下周休息,咱们带着孩子去看看大爷大娘。”
“好。”王念笑:“那你就再带十个鸡蛋回来。”
目送施向明撑开伞,早在屋里听半晌的刘超仙忙不迭窜了出来。
“施总工,你等等我家贵强,他也去!”
张贵强不情不愿地被推出来,嘴里还叼着半根红薯干。
等两人走远,刘超仙立刻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家门口,也拿出根红薯干来示意,王念摇头之后立刻塞进了嘴里。
“你家施同志真不错,眼里有活儿!”
“家里的事张哥不也帮着忙活吗。”
张贵强是有点懒,但怕媳妇,不管刘超仙吩咐什么,就算再不愿意还是赖赖唧唧地做完。
有时候……惧内也会成为个优点!
“要是他每个月能和施同志拿一样的工资,我把他供起来都成。”
工人工资分级透明,行政干部的具体工资则属于保密范畴,就连张贵强都不知道施向明工资多少。
不过……肯定比工人工资高是肯定的。
刘超仙其实就是想从王念嘴里套点实话,故意把话头往施向明身上扯。
可王念根本不接腔,只是叹了口气道:“都是工农同志,大家都差不多。”
刘超仙一听就明白王念不想说,立刻话锋一转:“你猜那天汪文芳带着姑娘去哪了?”
距离看见周山秀出现在431厂过去六天,王念没想到刘超仙还记着要打探消息的事。
“这事还真巧……”
王念端起木盆上二楼水房,刘超仙就跟在后边继续说。
当时周山秀她们是去汪文芳家,所以两人什么都没看着,谁能想到时隔好几天竟然会在办公室遇见周山秀。
“他们拿结婚报告来给女方申请工作。”
工会其中有项工作就是给干部及其职工家属申请工作岗位。
不过工作岗位就那么点,没有工位空出来或者新岗位,基本很难申请成功。
再加上周山秀连初中都没毕业,更是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当然……这不是聊天的重要内容。
“跟周山秀结婚的人是咱们厂子二厂区保卫科的杨副科长……”
杨副科长今年三十五,前妻是高级知识分子,两人因感情不和年初刚离婚,三个孩子都跟了男方。
没想到竟然和周山秀那么快就领证再婚了。
这还不算完,最重要的是他们最近也在申请房子,要是快的话将住进第二批新房。
杨副科长大小也算干部,干部家属楼就那么几栋,说不好会分到四十三号家属楼来。
“可千万别来咱们楼,……”
以后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光是想想刘超仙都难受得紧。
同样不想周山秀成为自己邻居的王念无奈笑笑:“厂子里怎么决定咱们说了又不算。”
曾经要相亲倒不要紧,就是王念一看到周山秀就会联想到那两人草垛子里偷情的情景。
“你说得也是,还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今晚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刘超仙倒要尝尝被儿子夸上天的厨艺究竟有多好。
第19章 以牙还牙
雨在下午四点那会儿忽然停了,长生沟弥漫起白雾,似乎让整片厂区都笼罩上层薄纱。
四十三号家属楼位置比较高,站在走廊就能将半个山沟尽收眼底。
王念使劲吸了口凉丝丝的空气,从门背后抱出柴火来,所经过之处窸窸窣窣落下许多碎屑。
先前是堆在后院,这几天下雨怕淋湿,只能全抱回家里,进出都只能侧着点身子才行。
放下柴后王念又赶忙去拿扫把扫干净,免得踩的到处都是。
“等帆布弄好,明天中午我再买点砖头在后院砌个棚子放柴火。”
施向明坐在地坝上削木头,看到王念抱柴出来,又立即把搭建柴火棚的事提上了日程。
说到柴火棚,就不得提到大娘送来补身体的母鸡。
王念可舍不得杀,用麻绳栓了脚养在院里,每天能捡个鸡蛋攒着。
“厂子里什么都好,就是到处都得花钱。”王念叹。
刘超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自家门口绣鞋垫,说是说外头亮堂点,其实就是监视张贵强。
听王念自言自语,不由跟着感慨
“一家人过日子可不是哪哪都要花钱,睁开眼就是钱……”
厂子里水电都得花钱,电四分钱一度,水每家人一个月五毛,每个月还得出三毛钱请人拉粪。
这都是小头,大头还是吃喝,至于衣服鞋子能补就补,将就的话一套衣服能穿个四五年。
还是吃……最花钱。
“嫂子,你家立业呢?”
张立业只要在家,那大嗓门能穿透两面墙,什么时候挨打王念知道得清清楚楚。
刘超仙这才猛地后头,说做作业的人还哪在桌子前:“臭小子,不知道又钻哪去偷懒了。”
忽然,一阵细小的笑声从卧室里穿了出来,一道清朗一道沉闷。
“别找了,在我家呢!”王念摇头失笑。
“臭小子!”刘超仙笑骂着,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的线头:“我去瞧瞧,别给你家东西撞坏了。”
施家客厅里那几大件,哪件撞坏了都赔不起,特别是431厂恐怕只有大领导家才买得起的劳什子冰箱。
“好像在俩孩子们的屋里,我也去瞧瞧怎么回事。”王念也跟着道。
动静从小屋里传来,叽里咕噜地好像还挺热闹。
“穿这件怎么样?”
“那件是外衣,你得找绒衣。”
两人刻意压低的讨论声透过门缝传了出来,王念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阵老太太似的咳嗽声跟着响起。
又沙又哑,就像喉咙里有口痰不上不下。
“哥哥,我想穿爸爸买的新衣服。”
“等读书再穿新衣服。”是施书文的回答声。
王念推门而入,先是散开的行李袋映入眼帘以及两个忙活得满头大汗的小孩儿。
施t书文就穿着绒衣绒裤,跪在下铺床上奋力选衣服,其实拢共也没几套衣服能选。
张立业半个脑袋都埋在行李袋里,一手还拿着条裤子:“妹妹,穿这条裤子行不行?”
“干啥呢你们!”刘超仙越过王念,三两步跨过去捏住张立业的耳朵:“几分钟没看着你,跑人家屋里来乱翻。”
被窝里突然抖动了下,施宛立刻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双眼睛来。
“没乱翻,我帮妹妹找裤子。”
“用得你找!”
这娘俩,一个骂着骂着自己笑了起来,一个垫起脚尖拼命朝施书文兄妹挤眉弄眼,表情搞怪。
“婶子别生气,是我让立业哥帮的忙。”施书文赶忙从床上跳下来主动承认。
“就是!”张立业护着耳朵大叫:“我和书文是铁哥们,帮找条裤子又怎么了!”
大人们还想让孩子们做朋友,哪知才转眼功夫人家早就成了铁哥们。
王念哑然失笑,走过去把行李袋翻出来的衣服抱起来放到床上。
“选好要穿什么裤子了没有?”
刘超仙松开手,拍了下张立业的后脑勺,有些哭笑不得:“毛都没长齐,还什么铁哥们,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王念刚坐到床边,施宛立刻往墙角缩,小小一团目不转睛盯着王念动作。
衣服大多是旧的,有些甚至打了好几层补吧,脏地方没洗干净,味道……也有些难闻。
难怪两个哥哥选半天都没选到合适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