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
裴溪把合同连带着笔一块儿放进包里。
“待会儿房东过来你们沟通。”方楚脚踩过的地方,地板翘起一个角。
这间屋子被简单的改造过,窗帘是年轻人喜欢的雾蓝色,而地板翘边的地方能看出来,原本已经泛黄的地砖。
裴溪正蹲身打开箱子,她平静地问:“需求比较多吗?”
不难想,如果是需求不多,方楚可以直接传达。
“有,比较多。”
方楚手放在腰间长舒一口气,环视四周。
“等我处理完工作,我就过来帮你。”
“没关系,待会儿许默会过来。”
裴溪拿出刷子还有清洗剂。
“隔壁在装修,上下路过的人很多,有需要叫我。”
“好。”
裴溪转头抿出一个笑,这个笑方楚只能通过她的眼睛看到。
目送着人出了门,裴溪这时候才开始工作。
这里隔音效果并不好,还能听到隔壁装修砸墙的声音,裴溪收了桌面的包装袋,去拿沙发布时,她在沙发底下看到更多的黄色呕吐物。
她在这里,仿佛是能看见死者生前痛苦的挣扎。
裴溪静站了几秒,将吐脏的沙发布叠好,即使家属说了扔,她也只会打包放好,要扔东西,得家属自己动手。
中途手机响了几次。
她腾不出手查看,也就没管。她在柜子里找到了死者王北生前的获奖证书,以及衣柜里各种名牌衣服和饰品,没穿过,没戴过。
从这里不乏看出,是个优秀的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自杀?还用这样的方式。
裴溪没想明白。
收完了这些后,她摘下手套回周屿淮消息。
一共三条信息。
[周屿淮:现场情况怎么样?]
[周屿淮:你注意脚伤,重活先放着]
[周屿淮:我开完会就过来,发个准确位置。]
裴溪指尖轻轻点在屏幕上。
[裴溪:你过来干什么?别添乱。]
周屿淮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给李喻签完字,一边侧头看着手机,一边合上笔盖。
看裴溪发的表情包,周屿淮忍不住笑了笑。
李喻捕捉到他的神情,拿过合同时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周总,车安排好了,您看您是一会过去京大,还是等开完会?”
周屿淮将脸上的笑收干净,回着裴溪的消息。
“你来开,我先过去,案件调查具体是什么情况?”
[周屿淮:发过来。]
周屿淮注意力都在屏幕上。
“王总的儿子自杀在出租屋里,目前,王总被拘留调查,知道这件事情绪不太好,至于为什么会自杀,疑点还有很多。”
“叫什么名字?”
周屿淮问的王总的儿子。
“王北,负责调查命案的刑警副队长姓方,也去了京大询问王北平时的情况。”
“听说他母亲病着?”
裴溪没回他消息,周屿淮锁上了手机,漫不经心地看着李喻。
李喻被他这么一看,不自觉地抖动着肩膀,周屿淮像坐在主位的王者,随时会宣判生死。
他的气场并不是第一天这样,这么久了,李喻还是会不寒而栗。
“是,在医院住着。”
周屿淮没说什么,手机在手心慢慢地转着。
李喻欲言又止,缓了很久才说:“岑小姐和检察官也过去了。”
“嗯。”周屿淮起身,貌似事不关己,什么也没问。
“那个.....”李喻还是停停顿顿。
“有话就说。”
周屿淮浑身散着一股愠气,一起身气势就压迫到李喻头顶。
“陆先生也在京大。”
李喻将声音放轻了。
周屿淮闻言,长睫轻微抬起,陆祁,之前联系过后,他再也没有听到过一点动静,上次听说是在做项目。
第34章 先过来
具体是什么项目, 陆祁没有提过半个字。
周屿淮和陆祁的关系,追溯源头挺久了,认识得早, 又形影不离。
读书那会儿陆祁这人虽然皮,没惹过事, 成绩不错讨人喜,这么些年其实停留在这里的印象还是很深的。
至于说关系淡没淡,其实没有。
他们一直都在联系, 但因为时差, 消息都是一人一段, 一口气说完。
偶尔陆祁会让他帮帮小忙, 又在回来之前商量过要他接,但后来提前回来了,谁也没告知。
直到今天,周屿淮都不知道,陆祁在忙什么。
他眼里的陆祁带着些自己的想法, 不太会接手家里的企业。
而裴溪眼里的陆祁,是个比较乖巧的男生,她认识的陆祁和周屿淮认识的, 有细微的偏差。
但很多年没见, 加上微信的时候,陆祁说话变得礼貌客气严谨。
有种陌生感。
裴溪看着周屿淮发的消息, 想着不远, 于是给他发了个定位过去。
紧接着后边又是陆祁发的邀约,晚上吃饭。
她没有确定, 所以并没着急回陆祁的消息。
锁了手机后,戴上手套, 继续做事。
一整个上午,裴溪没有空下来过,整理好了所有的杂物,才彻底开始装大件的东西。
临近午饭的时间,门口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她听到隔壁门,开了又“砰”的一声关上。
有人进屋了。
又过了约莫一分钟,她身后传来锁芯转动声,直起身子往后转。
一个拎着皮包的中年妇人进屋,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花上衣,脚踩平底布鞋,染了黄发,试图是为了盖住头顶的花白。
进门前就刻意戴了口罩,貌似很是避讳这种。
“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了这事。”房东抱怨着,眉头紧皱对上裴溪的眼睛,又挪开环视一周,最后脚停在她面前。
“小姑娘,方警官都说过了吧?”
看不到神情,裴溪也能从这语调中知道,房东压制着烦躁。
裴溪点头:“说了些,不知道您还有哪些需求,可以告诉我。”
房东依旧是打量自己的这间屋子,又看一眼门口打包的东西。
“这些都是要全部拆走的,这沙发也要搬走。”房东绕开她,停在窗帘下,“我这屋子原来是空的,家具都是那个小伙子添置的,还有这些地板也全拆了,墙得重新刷的。”
“你们这个业务负责刷墙吧?”
房东看向她,凹陷的眼眶里陷着纹的眼线,从裴溪这个角度看去,带着些刻薄之意。
裴溪摇头:“不好意思,我们没有这个业务。”
“没有那就算了。”房东摆手,将包带垮到手腕处,另一只手指了指窗帘,“这也得给他拆走。”
“太晦气了,弄完了还要请个大师来清清,我这房子短时间租不出去了。”房东像是在找位置坐,看了一圈,也没在木凳上坐下。
裴溪见过这样的情况,出租屋发生命案,房子跌价,死亡这个事情会挂钩很多东西,像是立好的骨牌,倒时偏移了位置,殃及满场。
“小姑娘,你知不知道那个小伙子的母亲在哪家医院?”
裴溪不知道,她摇头。
方楚没跟她说这些。
“好吧,那我回头问问方警官。”终于,房东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只坐了边缘的地方,手轻搭在膝上。
“现在房子搞成这样,那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房东像是在跟她说话,摘了口罩。
裴溪收东西,往后看,没回应。
这话的意思是会要一定的赔偿。
门又响了,两个人视线不约而同朝着大门看去。
房东打开门,身影挡住了一半的门,裴溪视线绕开,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本就窄小的门槛变得水泄不通。
“在这儿呢,找你好几天,电话也不接。”
“怎么打算的?”
来者是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穿着一双拖鞋就来了,没有别的话直接开口了,语气并不好。
“房子我是租出去的,出了事我能怎么办?”
房东此刻没了好脾气。
“话不是这样讲的,我隔壁是要做新房的,你房子出了这样晦气的事情,总要给个说法的。”
“你找物管好不啦,你找我有什么办法?”
一人一句,裴溪在屋里也听得差不多了,大概知道具体情况,隔壁在讨要说法,喜事和死亡之间,从来是两个相反的方向。